她当即就丢了手里的香炉,门一开,忽然红了眼眶。“殿下——”声音一经出口,竟还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说实话,刘郢没来之前,申容一直觉得自己还好,哪怕看着那个竹笥的时候恍惚了一下,后来消个食、洗个澡,也就好了,她要花更多时间去思考阿予这个人,去联想所有的可能,她来不及感慨、更来不及委屈,那些情绪于她现在是没有作用的,反倒会让自己乱了阵脚,还不如就好好过好当下,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
可当看到他时,所有被压抑起来的情绪就犹如洪水泄堤,好似只有统统发泄出来才好。
头一回顾不得他身后还跟着多少宫奴、也顾不得那些体面,就朝着太子扑了过去,刘郢反应也迅速,手里的东西丢给海三,结结实实地接住了人。
……
“我也摸不清原委,那两日,我正同母后在天梁未归,回来小玲姬就生了,当时偏殿只有服侍她的两个丫头,还有花媪和茵梅,说她是被吓死过去的,叫喊不醒,打骂泼水也不醒,时间拖不得,就只能那么做了。”进了屋子,申容的情绪才稍缓,就坐炕上靠在太子怀里,冷静解释起来。
两道木门一阖,几个跟着太子过来的宫奴都候在外头的,里头就夫妇俩个,太子拍了拍她的脊背,叹了口气,先没说什么。
他自然不会怀疑。被吓死的人——在他这里可看到过太多了,虽说不曾接触过妇人生产,但说是被吓死的应当也差不了。不过更重要的是,申容当时也不在宫里。
“你那宫女怎么说?”太子问到了关键。
她就如实回答,“阿予最先提议,花媪也同意,最后是茵梅决定的。”
“阿予?”太子皱了皱眉,“是那个宴上跳出来的?”
她点了点头。
“我倒是没在你边上见过这号人物。”
“我确实没用过她。”她抬头凝视上刘郢,“后来是觉得小玲姬身边服侍的人不够,才让元秀找个人过去服侍的。”
毕竟也小半月没见了,就算是这样的神伤时刻,夫妻俩抱在一起也难免不情动,一边说,太子就朝她嘴上啄了下,大约也是觉得没个头绪,只好说,“成,不提这个了,回头我好好查查。”
申容就“嗯”了声,配合着不提了,又问起他方才丢给了海三什么。就听刘郢笑道,“怕你晚上没吃饱,令庖厨做了貊炙,切了点带过来。”
她也觉得有些好笑,“妾身怕是吃不下了,母后晚上也送了菜来,我两边的都吃了,在这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肚子才缓过来。”
刘郢就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鼻子,“傻姑娘,吃不下就不吃了,全吃了干嘛?”
“母后让黄门在外头守着收回去的,我想着若是不动,是不领人家的情,就只好都吃了。”
“那你吃她那份,不吃我这份不成?”他干脆将她抱到了自己身上,两条腿抖了抖,就跟逗孩子似的。申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洗完澡穿得也松散,腰上没有系绦带,她也控制不住地岔开了腿,搂着他的脖子和他继续对话,“您的情我也要领啊。”
“怎么领?”这动作愈发亲密,似乎一触即发,嘴里出来的话也难免不歪。
毕竟小别胜新婚,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又熟悉,别说刘郢了,就是申容的呼吸都重了些。
不过在他趁着抬头要亲上来之际,她就抬腿下来了,往榻边坐远些,“您要在这过夜吗?”
“时候不早了,您回去歇着罢。”
刘郢手上一空,略微扫兴,才开始往这屋子里打量起来,不免打趣,“你这布置得倒好,我还担心你受苦来着。”
申容也以为她会受苦,可来时见宫奴们来来回回地布置,就明白自己这个苦是吃不成了的,她莞尔而笑,预备也跟着打趣,忽然念起太子宫内倒还有件喜事——刘郢好容易得了个儿子,而这孩子也是生母难产而亡的,说不准他心有戚戚焉,日后要越发看重起来。
自己要是一句都不提,未免显得太过冷漠,口唇翕动了一下,就还是提了嘴,“您去看过阿炜了吗?”
太子爷头一点,方才还有些放松的神情,顿时就凝重了些,“看着挺可怜的。”
早产的孩子,还是用那样的方式拿出来的,能不可怜?申容也就再凑过去了点,“幸好母后配了之前照顾阿权和阿思的几个老妪过来,不然要是金阳殿里没了人,我也当真在这待得不安生。”
她还欲说阿炜,刘郢倒是瞅见了她的手,“你这是怎么了?”她就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一背,“洗澡的时候磕破了,不是什么大事。”
还当真不是什么大事,这会血都干了,也就看着殷红,好像多严重似的,但也说不上多疼。
可太子爷看在眼里到底不同,也就招手唤了海三进来,令其往永巷令那去取备急的药箱箧,等人回来,又由两个小黄门给她手上正儿八经敷上了药粉,把血痂去了,外翻出来的皮拿小剪子给剪掉,另有人在旁边取出个匜盒,底座朝着油灯上滚过几回,待那脂膏一化,取了把搔头在火上拨一下,沾着油敷在她的伤口上,最后细布这么一包,看起来倒的确没方才那样瘆人了。
宫奴们忙活的时候,申容就盯了很久,还在想有些小题大做,只听对面太子唠嗑似的说了这小半月的事。
“我这回是带了韩苌一同去的,他竟有些真本事,头前郡下一个乡里两拨人斗殴,一共百把来号人,我这又正要用人,就只给了他几十个兵下去,不成想天还没黑他就回来说是摆平了,后来数日竟也就此安生,没听见下头再闹动静。问了几句,才知他竟还懂些兵法,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