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容眺望远处宫城,思索至此,一时放松,感叹他内心罕见的纯善,便渐渐松开了抱住双膝的手,又听他认真说起,“我可以帮你还回去,怎么样?”
她不禁笑了两声,双腿也放平了,心中郁结之气渐渐随风散去,就撑着地上的石砖,放空了好一会。
高楼夜风拂面,回望两世至此的日夜,那些时候没有一刻她是快乐的,可唯有此刻,在得知了刘子昭为何会常至此的原因之后,她竟难得的感到心安。
就好像……在面对着一个可以令她完全放下防备的人。
她抬头缓了一会,不由自主地说起来,“我和你说个故事罢。”
毕竟能活着就是万幸,谁也不会想落得个被赐死的地步
“好。”月下的影子也抬起了头,结结实实将后背靠在了石墙上。
“此前有一对姐妹,一同入了宫——”申容将目光放到了夜空中,轻声说起来,“她们嫁给了同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心里爱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姐姐深爱那男人入骨,而妹妹只想活命,在这座皇宫之中活下去。”
“然后呢?”刘子昭听她似乎有些哽咽。
“然后,姐姐因为太爱太爱他,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反惹来了他的嫌恶,又因姐姐抢走了他心爱之人想要的位置,而被那个女人陷害、污蔑,终被赐下毒酒。”
“那妹妹呢?”他听得很认真。
申容扯着嘴角笑了笑,“妹妹知道与他相爱并不现实,便只专注和宫中有权势的人来往,由此活了下来,可虽说是活了下来,终其一生却为保自己手中的权势,不得不虚情假意地过一辈子。”
“赐了毒酒——”刘子昭皱眉疑惑,“可是没听说皇帝娶过哪对姐妹花,又用毒酒赐死过谁?”
方才还有些迷惘的思绪,立即就被他这话拉了回来,申容低眸苦笑,回说,“我说了,这是个故事。”
“嗯。”他点着头,也开始回味起来。
“你觉得活成姐姐那样好,还是活成妹妹那样好。”申容便问。
这个答案其实很明显,她觉得任谁都只会说:活成妹妹好。毕竟能活着就是万幸,谁也不会想落得个被赐死的地步。
可不想刘子昭很快就给了她不一样的回答,“都好。”
“为何?”于是她问。
“姐姐嘛,虽然下场不好,但相比起妹妹来,胜在问心无愧,坦坦荡荡,爱便是爱了,又如何?倒也自在一世,至于妹妹嘛——”他遥望当空,长吁道,“虽说虚伪痛苦,但史公有云,所以隐忍茍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若妹妹心有所求,便只是求活,茍活于世也未尝不可。”
“恨私心有所不尽。”她跟着念起,又在心底念了一遍,良久良久,不知缘何,她忽得很想问,便出声就问了,“你如实告诉我,你觉着姐姐那样活着是错吗?”
这一句话憋在她心底太久太久,久到她这一两年来都快要忘了,这一世初醒时,她无比厌恶从前愚善的自己,以至于后来即便不喜这一世虚伪的自己,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