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最后真能靠通奸拉她下马,但告密的人多半也会落得个两败俱伤。
申氏这话说得,实在意味深长——
尽善不免沉默下来,扭头掂量了一方屋内,再回首时,神情又放松了些。
他笑道,“储妃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应当知晓,在这里头无事总比惹事强,奴婢今日来,原也不是想来惹事的,既要请您与奴婢联手,奴婢便是诚心的,不防与您透个底,奴婢很早之前,就奉殿下之令为兰房殿做事了。”
申容拧了拧眉,却是真没懂这话,只顿了片刻,忽又想起那年宫女沉井,当时明明都封锁了消息,可只第二日就传到了兰房殿。
难不成这含丙殿的内奸……还是尽善?
不禁用余光瞥过,只见这宦官再上前一步,低声说,“奴婢的位置可远不止储妃您见到的。元年起,太子就让奴婢以自身之名往皇后身边递消息了,以取得娘娘的信任,之后再将娘娘殿中的消息,一五一十禀告给殿下。”
话音一落,天际闷雷响起,已是云销雨霁,申容挑了挑眉。
原来还不是含丙殿里出了内贼,是刘郢为了取得兰房殿的信任,舍小谋大,先割了自己身上不痛不痒的地方,借尽善的口出卖到兰房殿,好获得更多的消息。
难怪当初,他能知道赵金背后的事……
“储妃您,现在意下如何?”尽善再打量了她一眼。
申容就配合着转回了身,脸上的笑靥重现,同样看了对面的人好一会,才道,“好,就如你所愿。”
得了肯定的话,这宦官的脸上才露出几许满意,随即颔首再与储妃行了礼,“储妃安好,奴婢这就进去瞧瞧殿下。”
雨后的土腥味在他走后皆数返了上来,虽是刺鼻难闻,却也打开了人模糊的神思,申容也没过多理会,回身再去看起院内旷阔的风景,若有所思。
谁也不能确保这风最终会吹向哪
午间小憩贪不过多久,就是主子们自己想睡多些时间,忠心的大宫奴们也不会允许,掐着时辰就得叫人。
刘郢也没什么起床的脾气,半搭着眼皮醒了会神,懵怔着突然想起申容起先问的那句话,唇边浮上笑意,再起身由几个小黄门服侍更衣,更是精神抖擞。
等喝了水润过嗓子,往前堂申容所在的位置再过来腻歪了会,低语说了句“他晚上过来”的话以后,就由人服侍换履去了。
申容跟着送他至大院门口,才从屈膝的姿势中起来,又被他搂着了腰身。
“殿下。”她惊慌失措地瞅了瞅两旁,虽说都是两个人身边随侍的宫奴,但这样也着实不像话。
“我知道这些时日耽搁了。”他也没在意旁的,只是瞧着她。
能与她说耽搁了的,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在说备孕的事,其实申容心里也没多埋怨他,本来这种事,于他这个夫主也非必然,没人逼着他做,况且这段日子重要,她没想过他还来履行这些事。
“您先忙好眼前的事。”她笑着说。
“好。”他便伏下了身,借着宽大的袍袖,往她腰臀上拍了拍。
虽然外人不能瞧着,可到底是大院门口,岂非荒唐?她就暗暗瞪了他一眼,不想倒惹得他很是痛快地笑了出来。
好像就是在等着她凶他一样。
她就瞧着太子那张洋溢起来的笑脸,忽而开始恍惚起来,直等人走后才渐渐回神。
院中登时迎来一股带着熟悉花香的轻风,她徐徐回首,望向了这座居住已久的金阳殿,就仿若两世的自己置身于此。
……
渐入七月,夏尾的余热散去,除却午时那会日头晒些,清晨和傍晚都还算舒适。
底下宫奴们的来往就和这天气一样,平平淡淡,即便有那私下认了亲的,还是谁和谁暗暗结了情愫的,终归都闹不出什么事,也不会传到顶上贵人们的耳朵里。
国朝内宫水静无波,各处照旧安之若素,尤其郑皇后的兰房殿,时不时来几个宫外来拜访的夫人,再有金阳殿的储妃去问安,和皇后膝下的双生子,可谓热闹至极。
一日赶得巧,刘郢留在金阳殿用早膳,听说储妃待会要往兰房殿去请安,念着他自己也许久没去瞧过郑皇后了,便特意推了几个赶早觐见的儒生,要同申容一道过去。
申容也没多话,顺道享受了一把储君的辇车。
出门前不巧和候在边上的尽善对视一眼,尽善笑着朝她望来,弓腰行礼,申容杏眼一路往下,停在了他的那双足衣上,再瞟上他的脸——可见的近来伙食不错,腮帮子都鼓了不少,巾帻下的冠缨都快兜不住肥肉了,活脱脱脖子上顶了个甜瓜似的,她脸上似笑非笑。
出北宫宫门时,太子忽而发觉落了橐囊,还没吩咐谁回去取,边上的尽中官回得极快,立即就抢了这活。
刘郢从辇车上瞥了他一眼,“去罢,快着些。”
夫妇俩往兰房殿来得也巧,正遇着阿权和阿思哥俩在皇后的寝殿内闹腾,起因还是两个都不愿意起床洗脸,郑皇后降服不住,下头几个奶娘老妪连同一众宫奴们也都奈何不了,就硬生生从平旦拖到卯辰,直至储君夫妇来问安,才将将只是穿好了衣袜。
叔衣朝夫妇俩投来歉意的笑容,申容倒是没多在意,她从来就没少等过郑皇后,犹记赵金还在世时,有时候特定来晚些,都还能等上小半个时辰呢。
只是这回又终归是不同了,她不禁侧仰着头去瞧太子,见他脸上也没丝毫异样,反倒是比她更先摆出一张和煦的笑脸,与叔衣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