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你说他心思深沉罢,又不全然,便是大上你好几岁,有时候还跟个渴望得到重视的孩子一样。申容白了他一眼,“不回就不回。”说着就躺下了,身子一翻,将被褥也压在了腰下。
太子爷半坐榻上,先怔了怔,然后又是啼笑皆非。真要动起力气来,申容这样的女儿家哪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向来也不喜欢在她面前以力量较劲——哪怕是调情。
就抱着自己的枕头顺势躺下了,“哎,这才是被媳妇赶下床了呢。”
往前都是女人爱计较,不想到了太子这,全是反着来的了,这句话还不就是提到了刚成婚那年,二人在桓林山行宫吵的一架?
都过去一两年了,难为他还记着。
申容原也没想着同他闹太久,这事的拉扯得有个度,更何况眼下入了冬,这又不是在宫里,边上还能有个暖房给备着。山上夜里只有更冷的,要是冻着这位尊贵的太子爷,回头算谁的?她便背着一只手抽开了被褥的一边,“明日回不回随您,今日回了就安生睡下罢。”
刘郢其实倒还好,他这人向来体热,只是才入冬,还不足以让他畏寒,虽然心里还憋着些什么罢,但又实在没这个当口问出来,只略坐了坐,就配合着钻进了被窝,“闹你呢,自然要回的。”
里头的人便轻轻一笑,转回身由他拥过来。
女儿家柔软的态度倒是又回来了,与那日接下“辞妃”令时的模样完全不同——一转眼念起那日,刘郢忽而又哽了下,虽说佳人在怀,但心里总还有些酸溜溜似的,于是皱了皱眉,只能再抓着她问了句,“不见着我,想了没?”
“嗯。”怀里的人闭上了眼,答得漫不经心。
“好好说。”他弹了弹她的后脖子,就听她“嘶”了声,睁开眼瞪了过来,“我回答了啊。”
似乎只有得了这么个发火的样子,他心里才舒坦些——好歹这受了疼的样子肯定是真的,脱口而出的话也假不了,手上不禁更搂紧几分,顿时惹得怀里人不舒服地哼了几声,“要喘不着气了。”才笑着给松开,低头含着那双唇瓣吮了许久,强行赶走围绕在帐中的困意,逼得她张着嘴发出阵阵低吟,便欺身压了上来。
不过国丧期间,二人交媾也到底是收着的,没唤人在外堂候着,也没闹得多大动静。
再一抬头,目光已是放到自己的眼前去了
第五日一清早,下头的奴仆们便来汇报了,说襄国的人已经抬着徐太后的棺椁入了东山。不过因昨日夜里的雪化了,泥道逶迤,路上都是积水,车轱辘陷进了水洼里,一堆人抬的抬,拉的拉,小半天才勉强行了半里路。
“估计要迟上一会才能上山了。”尽善在门前躬身回话。
太子这日起得也早,这会已由人伺候着穿配了,听说了这话以后,还贴心地嘱咐下去:让襄王等人不必心急,稳妥为重。
申容在后室听着,又回首望向了铜镜内——便是这样的日子,储妃的脸上也需得仔细装扮起来,虽服丧杜绝梳洗,却因她天家女眷的身份,也要稍加搽脂抹粉,面上几分白,远山黛也得微微一描。
如此,方才是天家贵人对下该有的仪容。
身边几个年轻侍女来回走动,廊下的树叶由风吹得簌簌作响,过了会,又进来两个粗衣老媪,与她汇报起了这几日灶房安排的菜品,及祠庙内供应保暖的碳木、燃香、热水、果浆一应。
别看是众人哀怨的场合,里头的玄机也不少,甚比在宫中安排大小宴席还要讲究,正因是在丧礼上,要顾忌着底下人的缅怀之心,吃穿住这些不仅仅要在奉常所持的礼仪之内,还得尽量低调着些。而在这些勋贵人家里头,朴实的安排比铺张浪费更要费上心思。
她就阖眼细细地听着,又问了几句,等大约有了个数,便已在心里走了一遍日日的安排了。
行宫内的皇室众人不疾不徐收拾完时,时辰已不算早,山腰天际大亮,申容提裙上马车之前,不由自主地先往益北王那一行看去,正瞧见许林君入了马车,却唯独不见刘子昭的身影,再环顾上一旁,哪怕是益北王身边随侍的奴仆也不见一个。
“二哥与她不和,早前自己骑马先过去了。”刘郢从马车内探出头来,似乎是明白申容内心的疑惑。
只是他这语气平平,倒也不像是恼了。
申容心下一怔,先想刘郢当真是好几个心眼,瞧着面上好似不在意,可实则留神着刘子昭的一举一动。就回眸轻声解释起来,“妾是想着许妹妹……”
“你也不必多想。”太子随即把话接了去,“该是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造化。”
他倒也了解她,知道她心中愧疚的来源——毕竟益北王后是太子妃挑选出来的,若是夫妻间不和睦,她这么个向来心软的人,又怎么能过意得去?
不过这些都还只算作一小部分,申容心里久久堆积的愧疚,更多来源于她与许林君是对立的,就只能任由所有的事如同往前一般去进展——等到刘子昭最终被刘郢亲手处死。
而许林君,若是有个好的结局,兴许还能留条命被发往关外;若是没有好的结局……她甚至都不愿再细想下去。
“是。”于是她回答得也很轻,再一抬头,目光已是放到自己的眼前去了。
襄王一行抵达祠庙时已近隅中,刘郢即便等了许久,也没表现出丝毫不耐烦,起先微微笑着同襄王颔首,等见着后头徐太后的棺椁后,又是好一阵叹息,申容就随在太子身后,又往襄国皇室那一群人之中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