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梅和元秀的地位别说是金阳殿里,整个太子宫乃至内宫,都是知道的,储君夫妇入睡,屋内留着的向来也只有这二人,夫妻俩帐中的话,她们确实不难听着。
“储妃——”海三还有些懵,“为什么要推我啊?”
明生遂靠近一些,在烛光下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问我啊?”海三随即点头,又见明生靠了回去,“我如何能知道?我还不乐意殿下怎么不选我呢。”
“去。”他意识到自己被捉弄,抓着坛子作势要丢去吓他,不防被明生夺走了,塞子一拔,往自己嘴里倒了口,又丢回给了他。
方才好歹还卖了自己一个关键消息,海三撑着膝叹气,抬手无奈接过,只浅尝了小半口,眼前忽地一亮,“你这,分明买的酌酒,骗我作甚?”
明生只笑不语,又把酒坛抢了过来,猛灌了一口,如此再递给海三。
二人来回喝了一大半。
酒过三巡,瞧着过了二更天,海三的脸颊和鼻头都蒙着一层浅红,其实不算多醉,只是犯困得紧,眼前的油灯火光冒出三重影,其后的明生更是左右两边各一个——他好似都还没怎么醉,依旧是方才那样板正的坐姿,就这么盯着他,一只手放在炕桌上,时不时敲两下。
“你酒量行,我是不行了,我得睡去了,明早还得去伺候太子爷呢。”
“行,我送你。”明生说罢,却未起身,反倒是再俯下身来,凝视上海三,“你我既为兄弟,这事我也不瞒你。”
海三就“嗯”了声,努力睁着眼示意他快说。
“储妃要提拔你,是有用意的……”
入秋多风,夜间也是如此,那夜明生只送了海三半路,后头他自己走了一段甬道,在中人居所前的拐角上停住了脚步。
到最后其实也尝出来了,那坛子酒还是浊酒,不过上面倒了一层酌酒,前几口才分不出来的罢了。所以喝到最后,就算他有些醉了,也清楚周遭发生的一切,再往外一吹风,一泡尿下去,方才发生的所有事就都清清楚楚浮现眼前。
明生后来的话,直截了当,“储妃要提拔你,是因我和储妃举荐,你可还记得那年宫女沉井,此处中人们多议论为储妃所为,当日只有你反驳了,我特将此事回禀储妃,她便相中了你,你好生坐好这詹事的位置,私下也为储妃行事,将来必能飞黄腾达。”
他记得自己当时冒出一后背的汗,所有的事尝试着串联,开口第一句竟是问,“那尽中官的死是?”
储妃既要太子家令私下为自己所用,那之前的尽善是不是就因为没听这话,所以……
“那不是意外吗?”明生就露出了一丝好奇,随之微微一笑,好似当真是一场意外,又好似还藏着别的一些话。
他就不敢再问下去了,心里或许已经有些清楚,但又不敢全然了解。按明生那样说的,自己已然是得了个便宜,还能多去打探什么?
此间甬道不算寂静,两旁野草点点虫鸣,前方屋舍内传来中人们此起彼伏的鼾声,海三理了理头上的士巾,再将所有模糊的事情在脑中捋了一捋——若是储妃杀了尽善,那手段何其可怖?谁能想到是她动的手?又是如何动的手?就这么在太子宫里杀了一个人。
这人,且还是太子身边最受宠的大宫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