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生遂答,“含丙殿内大多趋炎附势之辈,皆依附尽善与庆喜——”他停住了话,忽然想到一个人,“不过有一个人,曾在私下维护过您一次。”
“还有人维护过我?”申容就挑着半边眉尾,听明生继续说,“当初田氏被宫女下毒,下人房内议论背后之人是您,一个叫海三的就反驳了回去。”
说到这里,困意已经全然被打散了,她捏着眉心问,“海三?是不是上次我让你查少府吊死的那老媪,你说太子派了他去的?”
明生就点了点头。
也好,这样的人最严实,将来若是提拔起来,才能培养成明生这样的,她便说,“这些时日,你多同那个海三打交道,尽量让他信任你,再也多了解了解,他这个人。”
以色诱之
申容这日午间微微小憩了一会,醒来没多久就把夫英叫到了主殿。
殿内熏炉轻烟缭绕,主座上的人稍稍醒神后,便往下目注起来,对着下头的俏丽宫女看了很是一会,
“先前我听说,你从前同你家人走散了,是不是?”
“回储妃,是。”夫英垂首回答,伏地的姿势恭顺,一动不动。
确实是一张好面孔。
其实若不是她生得实在是太漂亮了,申容也不会一直不重用的,但这样的人放在明面委实不适合,就算刘郢不起心思,若是跟着去哪些宫宴,也难保不会被成帝看上,万一再惹得郑皇后将目光放到金阳殿,就是件很麻烦的事了。
她牵起嘴角笑了笑,继续说,“我让你办件事,从今日起,你多往含丙殿西坡到下人房的那条路上去走走,让一个叫庆喜的注意上你。但头两日不能给他回应,等四五日过后,就说你是对他有意的,不过得先看看他能对你多好。这么反复拖上个小半月,既同他来往,又不能让他得手。”
“你知道怎么做吗?”
以色诱之——
夫英一颤,案上灯光晃动,映着的影子稍稍动弹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瞧着储妃露出笑靥望她,美人朱唇若丹,明眸善睐,哪怕脸上一点粉都没上,照样是冰肌玉骨。
其实若不是知晓她高贵的身份,单瞧着这样的一张脸,就仿佛在看着一个很是和善的妹妹,并不会觉得有多威严。可她在金阳殿伺候了这么久,岂能不知道这张美娇颜下的厉害?这样不让人设防的人才更要小心对待,一时手心开始发烫,急忙应下,“是,储妃。”
“还有。”申容脸上的笑不变,“之后含丙殿的尽中官会来找你打听你的身世,你就如实说你是同家人走散的。还要透露你老家在石渠,有个弟弟,算算年纪今年应该二十出头,与你走散时正是四五岁。”
“可记得清楚?”
“奴——”夫英抓了抓掌心,随即回答,“奴记下了。”
如此,申容心中才算满意些,也不免带上几分愧疚,为往前自己忌惮她的美貌,不敢重用,也为如今让她靠色相为自己做事,语气就不禁柔和许多,“多委屈你了,事后我自会有重赏,而若那庆喜当真耐不住性子冒犯了你,你即刻来找茵梅她们便是。”
太康八年六月,益北王领兵出征兴安。
为此事,太子已经忙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而这份忙碌,还只能是在私底下来,也委实困难。
由此申容并不常见他,尤其临近出征的前两日,听说他还往小南山过去了一趟,不过去的到底是小南山,还是其它地方,就不能知晓了。
上午申容随郑皇后、许林君等女眷往乙和宫城门上去相送刘子昭,下头是一众皇室宗亲同高官,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走个过场,脸上不见忧愁,唯有许林君的焦虑为真,申容往她身旁挪去,抓起她袖中的手拍了拍。
时至今日,虽然她的心中还仍有遗憾,但也渐渐想通,不论这一世结局如何,她已经极尽所能去尝试过了,如果结局还同从前那般,那便是注定改不了的。
耳边传来女眷们碎语声——不与自己相关的事,旁人终究不会在多意,即便是到了这样隆重的场合,也大有拉闲散闷的人在,申容忽视掉那些声音,凝望远方那一长串仿佛望不到边的军队,晨间金黄的阳光反在将士们身着的铠甲上,刺得人眼眸干涩。
直至最后旌旗消失在长街尾端,人群随朝阳消散,城楼众多女眷才随同郑皇后逐一下了阙楼,申容垂眸再握了握许林君的手,至多只留了片刻,就不多话地往内宫返去了。
此间夏尾秋至,正是金风玉露的好时节,她一路出神,半道又在天门殿前坪停住了脚步,回望一线仿若从地平线上拔起的宫墙与两座参天阙楼,天际一角,鸦雀沿皇城屋檐飞过,往天门殿金顶落脚,宫城阳光依旧刺眼。
四年时间,但愿许林君能够缓过来。
……
午时太子难得来金阳殿一趟,陪着申容用了午膳,后来天一热起来,又拉着她午间小憩。
这人你说他不忙吧,往前连着几天都能不见人影,打听不着半点消息,可要说忙吧,偏生今天刘子昭出征这样的关键时候,他又能这般怡然自得起来。
“今日就没事了?”她坐太子边上打着扇子。
“本来也没多少事。”刘郢也知道她要问什么,平躺着瞧她,回说着,“年前事就在办了,只这两月要听的消息不断,来回跑麻烦,我也不忍心任许一个人操劳,就索性待那了。”说着翘起腿来,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暇时光,“其实还真没什么事,不过要同他们待在一处,才能显得我贴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