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人面目慈和,不论是在外同旁人说话,还是在内和自己人说话,都是一副再温柔不过的语气,听得王慧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只是一听说起那申储妃,又强打起精神来坐直了,就见她姑姑啜了口水,接着语重心长地叮嘱。
“她手下那批人还都是从兰房殿出去的,就连叔媪都和金阳殿来往亲密。”
“当真是一点细小的地方都不放过。之前瞧着又怎么能想到,一个这么小的丫头,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你今后还需得万事小心,争宠急不得,且一步步来罢。”
到了第二日,王慧便搬入了金阳殿,所住的宫室往前一段羊肠小道,正好对上当初宫女沉井的院子。
离申容的寝殿也不算多远,透过几片凤尾森森的绿景,尚能见着正殿的屋角。
而王家女儿也不是真等入住太子宫才见着太子的,之前在兰房殿就已经见过两面了,不过当时刘郢好似并未放在心上,回来都没和申容多提一嘴,问问王家女儿今后要如何安排,所以后来申容也不在刘郢面前多提起她。
太子自己半点心思都不想放在后院,不正说明了他完全信任太子妃的管家能力?申容自然就要尽心打理好。
虽是禁足期间,但同为金阳殿大院,也出不了多远的距离,新婚当天她还是抽出了点时间去看望了王家女儿——同田婉儿搬入太子宫的那日一样,怎么也要过去坐坐的。
再者,也要亲眼瞧瞧茵梅安排过去伺候王良娣的都是哪些人。虽然两个大宫女做事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在一些事上,她自己心里也要有个数。
好巧不巧,太子爷这回又是手头上事多的一日,故而没能按着时辰回来。
除却申容这个储妃,剩下的这些个良娣,包括其往下的所有宫人们,都是没有任何入宫仪式的,就连新婚夜也没有个规矩要求。
申容就在王慧的院中小坐了一会,同她说起金阳殿里头的事。
“往来殿下不喜欢身边人多拘束,所以大家伙都是按着自己的来。我们院里的奴才也同外边不一样,手上要是闲着,就回房舍歇着,或是在大院里玩闹,都没人会管。只要不做那过分的事,就由着他们。毕竟伺候人也不容易,殿下多体谅奴仆,你我也当随着殿下的为人处世来。”
王慧脸上是恬静的笑意,安静听了会,等储妃的话说完,便极为乖巧地应下,“是。”
话音一落,明显还是有些畏惧申容,但抿了抿唇,又似乎想接着说些什么。
申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按理说,像这样娘家有些背景,又是帝后安排嫁给刘郢的女人,婚前一夜应该要在郑皇后的兰房殿住下,可因为王美人还没多惹得郑皇后厌恶。所以侄女要在姑姑那儿住一晚,郑皇后并没有说什么。
昨晚的事兰房殿里的人很快就报到金阳殿这头来了,就是不用去细想,申容也能清楚,这是她王家姑姑多有话要叮嘱给她的呢。
还不和田婉儿一样,这些人身后总归还是有个可靠的娘家的。
她嘴角挂上浅浅嘲弄的笑意,任由屋内安静了小一会,才出声问她,“难不成你还为上次的事埋怨我?”
“不,我怎么敢。”就算王美人是个聪明人,但王慧到底年轻,鲜少经历世事。说实话,现在的她在申容眼里,就宛如一层薄薄的纱布,里头包裹的东西不说一目了然,也是稍加观察,就能猜得个八九分了。
“我不会说话,怕说的多了,就错了。”虽然那日在金阳殿前,托着姑姑的从中做和,后来也来过两回金阳殿,和储妃把话都说开了,可到如今几日过去,这回又是以妻妾身份相见,不免还是怕她心里存着计较的。
其实若不是听姑姑分析过储妃这个人,她还是照从前一样,说不定还能自如地面对。可现在知道了,就算心里清楚要怎么做,总还是带着害怕,就怕自己如何都不能做好。
“行了,我看你呀,索性就忘了那日的事吧。总这副样子在我面前,我也不自在。“申容干脆拉上了她的手拍了拍,靠肢体接触打破僵局。
今日她原也不打算在这待多久,太子虽会迟到,但是新婚夜总还是会过来的,待会再坐久些,指不定就要遇着他,虽说她不是不能扬着一张笑脸去张罗,可是没多必要的事,何必上赶着给自己增添不痛快。
王慧经她这么一拉,才总算稍微好了一点,随后又说起了一些她原先家中奴仆的事,左右不过也是主仆亲近的话。
随意客套完,这场妻妾间的谈话就结束了。
申容应声再嘱咐两句,“换了新居所,头几日定然会有不适应的地方,有觉得缺短的,再是用不自在的人,定要来与我说,不必拘束。你知道我,向来也不喜欢拘束。”
“好,姐姐,我明早就去与您请安。”到了这会,王慧才终于显得比方才好了些。
申容却是笑着一抬手,“不必,我正禁足呢。”
求人不如求己
几近戌时,刘郢由人架着肩辇笔直回北宫。
这回尽善是随在太子爷边上的,从天门殿一出来,便吸取上次教训的先提了一嘴,“殿下,今日王良娣入宫,您该往她屋里去。”
太子爷正阖眼坐辇车上,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这句,半天没个声。尽善遂半抬起头去打量,见他主人两道英气的眉毛锁紧了,便不敢再重复。
这夜无月,甬道且狭长,路边的石灯也不同从前光亮,太子的辇车后随有扈从十人,皆是步伐匆匆,缄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