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秧眼疾手快,从亭外奔进来拦住他的去路,把背在身上的包袱给递了过去:“老爷,这里头是小姐准备的一些吃食和物件。”
我依旧端坐,连眼神也没挪过去半分,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父亲只侧身瞥我一眼,而后绕过春秧,直接跨步走了。
“小姐!”春秧倒是急了,眉毛高高皱起,跺着脚,想追又不敢追。
“让你给肖大人的银钱可给了?”我站起身,看着父亲匆忙离去的背影,明明落魄的不成样子,却总还是高昂着头。
“给过了,小姐。”春秧靠近我一步,脸上依旧是焦急的神色,“这些东西怎么办?”
“他既不要,那就算了。”
我话说得轻松,心里也没有一丝波澜,我也没想到我如今也能冷漠无情到这种地步。
凉亭外,肖大人握着缰绳,向我投来狐疑的目光,应该也是没想到,父女叙旧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提裙而下,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我走到他面前才停下:“这一路,辛苦肖大人了。”
“赵姑娘,你……”他上下打量着我,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我装作看不懂他的眼色,我和父亲早就没什么话可说了,再呆下去也是煎熬。
南郊的风好像更冷些,随风刮起的尘土在阳光里看得分明。
路边零星开了几朵黄白的小花,也随之摇曳着矮小的身躯。
几声嘶鸣,马蹄声起。
我识相地退避在旁,一双脚,两双脚……
脚印错综,一遍又一遍地被掩盖,连带着几朵小花也被踩进土里。
「最后一面。」
「赵公子怕是来不及见赵大人最后一面了。」
如遭雷击,我越发觉得那踩在泥土里的花朵刺眼。
皇上没杀了我父亲已是皇恩浩荡,没牵连家眷更是千古明君,不过是流放岭南,有什么好怕的?
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头昏脑热。
只不过我父亲,会不会为了皇上的名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路上?
茫然无措,呆呆望过去,却只看见一行人越来愈远。
我试图往前迈步,没想到一抬脚就瘫软在地。
春秧从旁飞快地伸手架住我。
我想都没想一把拨开她的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方向感就往前跑。
试图呼喊,可嗓子干涩到发不出一丝声音。
声音如同笼中困兽,红着眼不停撞击着钢铁牢笼,想要冲破桎梏,却一无所获。
脚步踉跄,仓惶间也不知道撞进的是谁的怀抱。
“阿满。”熟悉的乌沉香气窜进鼻子里,淡淡的却熏得人眼睛疼。
双眼死死盯着前进的队伍,眼里只能看见那颗高昂的头颅,明明他的身材并不高大,明明他的穿着也并不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