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陛下所言,凶手此举实在是说不通,属下想了多日,只想到一种可能,除非——”
魏晗烨一笑,“除非这个行凶者根本就不是想杀李义,朕明白了,他打一开始就是冲着朕来的,难怪最近宫里面传出了好些谣言,说什么朕并非先帝属意的继位人选,先帝之意,另有其人,朕一直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朕才算想通其中关窍。”
“所以凶手特意挑了陛下必经之地下手,就是想把李公公的死推到陛下身上,由此坐实陛下得位不正的传言!”袁青越说越生气,涨红着脸骂道,“好歹毒的心机,好阴险的计谋,真是其心可诛!我就不明白了,这么荒谬的谣言也会有人相信吗!”
魏晗烨凝望着熏炉上空的氤氲香雾,淡淡道,“这世间的荒唐事还少吗?有人传,便会有人信,都说是非自在人心,可这人心,本就是世间最难测之物,又谈何是非呢。大是大非面前,人们深信不疑的,往往只是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罢了。既如此,袁青,你也不必再查李义的事情了,只管顺着谣言挖下去,一定要把这个幕后之人给朕揪出来!”
“属下明白!”
“袁侍卫真是聪慧过人啊,奴才怎么就没往这上头想呢!还只当是有人同李公公有仇,找他报仇去了,竟没想到这一层,奴才实在该死。”
魏晗烨瞧他还跪在地上,便一抬手,“起来吧。”
秦川谢了恩,魏晗烨扫他一眼,“秦川,朕记得,你原是母后宫中的人,有一次犯了错,正在受罚,恰巧被朕撞见,朕瞧你的样子实在可怜,就向母后求情,把你要了过来。”
“是,若不是陛下出手相救,只怕奴才已经死在了那个时候,哪还有性命活到今日。”
“母后下手的确狠了些,可她对你还是有恩的吧,不然,你人在常德宫,怎么还会为隆寿宫的事费心筹谋!”
魏晗烨重重拍了一下桌案,震的秦川腿一软,重新跪了回去,“奴才冤枉啊,陛下明察,奴才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怎么可能会对您二心呢,奴才就是再愚笨,也断不会干这种糊涂事的。”
“那苏姑娘的事,你怎么解释?朕是不是叮嘱过你们,凡是外头送来的物件,都要回禀过朕,再请太医验过才能使用,若朕不在,至少也该和袁青知会一声,可你呢,你自作主张,竟然直接把朕的熏香给换了!”
秦川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袁青见状拱手道,“陛下,云英姑姑把熏香送来的那日,您正好在歇中觉,秦公公就同属下说了此事,属下也找周坤问过了,此香确有补气养血之效,只是属下这几日忙着查案,忘记将此事回明陛下了,都是属下之过,还望陛下恕罪。”
“原来是这样。”魏晗烨这才知道是自己错怪秦川了,他伸手扶起秦川,“是朕冤枉你了,可是你怎么也不为自己分辩一下?”
秦川仍旧在哭,声音断断续续,“陛下是奴才的主子,陛下做什么奴才都不敢有怨言,别说冤枉奴才了,就是您即刻要砍了奴才的脑袋,奴才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哈哈,朕又不是昏君,平白无故的,要你的脑袋做什么,行了,别哭了,去擦把脸,换身衣裳,再来伺候吧。袁青,你随朕去瞧一瞧漪公主。”
“是。”
福宁宫。
微风拂过,屋檐下悬挂的铃铎叮当作响。
魏风漪身份贵重,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魏太后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不能直接将她下狱,于是就把她关在了平日用于诵经礼佛的福宁宫,还留了两个丫鬟伺候她。
魏晗烨并不常来福宁宫,就算来了,也只是略坐一坐,吃盏茶就走,既不审她,也不曾苛待过她,衣食住行,一应还是按照公主的分例来,对于魏风漪来说,除了不能离开福宁宫,她的生活和从前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一开始,魏风漪对魏晗烨没什么好脸色,每次都是耐着性子,等他吃完茶走人。渐渐的,她开始期待魏晗烨过来了。福宁宫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白天还好些,一到晚上,烛火熄了大半,整个大殿立时变得空荡荡的,高高的佛像投下长长的大大的影子,魏风漪怕得不行,只能缩进被子等天亮。
门口的侍卫见魏晗烨来了,连忙请安,“参见陛下。”
魏晗烨抬了抬手,“这几日有可疑的人出现吗?”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纷纷摇头道,“没有。”
魏晗烨便不再说话,一掀袍摆,跨进宫门,袁青紧跟而入。
“陛下想用漪公主做珥,引这幕后之人现身,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要么就是他瞧出咱们在暗处安排了人手,要么就是魏风漪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也无需以身涉险,杀人灭口。”
“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以不变,应万变,继续命人在暗处盯紧福宁宫,有情况即刻来报。”
“属下明白。”
说话间,二人已经进了大殿,两个丫鬟上前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
自从魏风漪被关进福宁宫,她的身边一直是这两个丫鬟在伺候,魏风漪给她们改了名字,一个叫“香儿”,一个叫“罗儿”。
魏晗烨吩咐其中的一个丫鬟,“老规矩,还是一壶大佛龙井。”
“是,奴婢这就去烧水。”
魏风漪跪坐在蒲团上,一言不发,仿佛压根没听见有人进来似的。自打席容皇贵妃薨逝,她便不再穿从前那般明艳的衣裳了,钗环簪珥,更是一洗全无,她浑身上下只套了件素袍,映在光洁的地面上,宛如一朵水墨色的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