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木扬了扬眉,“你想明白了什么?”
寒星没有立刻答言,他站起身来,俯瞰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苍凉夜色,“十三年前,我杀了她全家,却又阴错阳差,出手救了她。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杀她的父母、族人,她应该会在家人的呵护下,快乐无忧地长大,而我和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我杀了她的父母,她才会无家可归,她才会流落街头,她才会遇上我,我们之间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一切。这件事,是我做过的最大的错事,却也是我觉得最正确的决定。”
寒木的嘴唇动了动,半晌,他吐出几个字,“疯了,你真是疯了。”
寒星牵着嘴角,似是自嘲,“是,我的确离疯不远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同她和盘托出吗,看她能不能原谅你?”
寒星摇头,“阿烟的性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倘若她知道是我杀了她的家人,怕是要跟我拼命的。”
寒木不以为意,“那又怎样,反正她也打不过你,你想把她制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不,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这么对她。”寒星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芒,“木头,我有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我想编一个谎言,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木头,我们要抢在肃安王他们之前找到天机阁,威逼天机阁的阁主帮我们把这个谎圆了。”
寒木皱眉道,“寒星你知不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你撒一个谎,就要用千千万万个谎去圆,你打算撒谎撒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一辈子又如何,只要她不厌弃我,不离开我,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寒木沉默良久,幽幽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真的爱你,即便她知道了事情真相,还是会选择原谅你的。我打个比方,如果你最后查出,是她杀了你的父亲,你会恨她吗?”
“首先,你这个假设根本就不成立,阿烟不可能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在事情没有发生的前提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作何打算。其次,我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陈家上上下下五百余人,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都是她的骨肉至亲,木头,你觉得她有可能一点都不恨我吗?”寒星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就不是席容烟了。”
寒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虽然和寒星一条心,却也明白,这件事确实是寒星对不住她,他叹气道,“你们两个,真真是一场孽缘。”
“是啊——”寒星点头,低声重复了一遍,“确实是一场孽缘——”
天机未可量
鄯州。
盐雪迷眼,回风交疾。
寒木顶着排空的阴风狂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上,他抬手紧了紧自己氅衣的风领,“嘶,这儿什么鬼地方啊,死冷死冷的,连个喘气儿的活人都瞧不见。”
寒星取下马背上的酒葫芦,自己仰脖喝了一口,转手递给寒木,“吶,喝点酒暖和暖和。”
寒木毫不客气地接过酒葫芦,咕嘟咕嘟喝了起来,“啊,痛快!”
寒星笑笑,“统共就剩这么点酒了,你省着点喝。”
寒木撂下酒葫芦,胡乱用袖子擦擦下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晚了,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