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黑色靴子步入许清视线,许清下意识仰头,看清是逍遥王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大半,却不敢完全放下。
逍遥王抬腕握住那张破碎感十足的脸,斜着嘴角作势漫不经心,实则语气带有几分不耐烦,“小一,你到底在闹什么?”
这张脸处处很符合他心,令人想要狠狠独霸且弄死,曾也想过他死许随葬,但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那是因为许清不能痛快的死去,必须痛苦的活着,日夜思念他,逢日多烧纸钱给他,好让他在底下开出一条血路。
逍遥王喊的是最开始被赐予的名字,这让许清眸子亮了亮,用最低贱的办法,试图留住逍遥王,“主人……您疼疼小一吧。”
许清双膝缓缓下跪,手紧紧攥着那件墨色大袍,头埋在其中,酸涩的眼泪陡然落下,与大袍融合,也分不出。
那一刻,他眼皮颤栗跳动得很厉害,仿佛若无光,这将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会的,王爷肯定会……话,他不敢说得太满。
看着许清颤动的肩膀,逍遥王腕臂悬在空中,良久都没能落下,最终狠下心道:“食不下咽,摸着一把骨头,本王真的毫无兴致与波澜。”
许清闻言稍微睁大眼睛,仰首凝视着逍遥王的喉结,片刻转身,来到案边夺碗,饭菜狼藉地吞咽,两颊鼓囊囊的,宛如一只小仓鼠。
嵇夷献亲自守着许清吃完所有饭菜,面色稍霁,许清就这样胆大地倚在他身上,头蹭了蹭他掌心,有着小狗的趋势。
“许清,本王累了。”他拧眉不展,推开许清,拂袖欲离,“本王为你请了夫子习言道,这几日你就学着点,等本王归来便考考你。”
许清迟疑了瞬,还是道了句:“……好。”
从那日起,许清恢复了正常饮食,势必要把肉长回来些,吩咐人做点油腻的食物,奈何他狂吃不胖,肉都长不了多少。
再来是他听从逍遥王的话,日夜勤加练习普通话,还让夫子一字一字的纠正他。他想,他必须得让逍遥王看见他的变化。
清明节前一天,许清推开窗户,徐徐冷风吹散他竖起高马尾的发丝,一改之前柔柔弱弱的模样。
正当他深深吸了口气时,傅孀的首忽然探了出来,吓得他步步后退,心脏差点骤停了。他拍着胸脯,翕动着唇,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傅孀率先张口。
“宫变之事你了解多少?”
许清缓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普通话果真经过练习好了许多,“再过一个时辰,宫变随时都将来临。”
傅孀点点头,“那我再告诉你个消息,三更宫变就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傅孀笑笑,“我曾经是宰相外室,接到宰相旨意前来勾引圣上的,怎知圣上一心只有纯妃,我哪哪都不能入手。后来回到燕城,圣上没把我送回去,我知道我的命运即将改变,不用担心受到那些非人的虐待了。”
傅孀很少交心,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可怜之人说起往事。她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坐在了窗沿边上,继续说:“所以我假意继续勾引圣上或者逍遥王,实则把宰相的信息全给了逍遥王。我不想宰相赢,因为我不想死。”
她投明,是因为圣上看似残暴不仁,实则虚之,没对她罚过什么惩。
许清听完一大段话心里很是震撼,良久都找不到话来安慰傅孀,只能双双仰望着夜空,夜隐没在云层里,星星失眠了。
58
清明大雾四起,使燕城陇上一层薄雾,陷入了诡异的寂静,月匿与树梢,风止雾不散,杂乱脚步聚。
子时过了有一刻钟,妖风忽狂吹着雾,皇宫周围点燃的火把险些灭住,幸好妖风适可而止,留了一线生机。
位于侧边宫门站着几名将士,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雾中出现着银剑折射出的光线,顿时大悟,大喊着:“来了来了!叛军来了!各就各位!”
宫门大开,涌出了许多营军替剑而奔,喉咙发出撕裂的声音,以鼓舞人心。燕军统一穿着黑铠甲,头裹上了黑白色抹额,方便辨认是敌是友。
朱红色的宫墙瞬间染上了血红,在夜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们只管架着剑闯出一条路来,拿出习武训练的经验,来杀死敌军。
宫墙上排列着弓箭手,以居高临下的角度瞄准敌方,放箭击中好几名敌军,但人是会走动变化的,有的箭不幸落到了友军身上。
一些胆子小的有退缩之意,却被身后的臻王给拽了回来,臻王手搭载他的肩膀上,伸出一个手指,指着下方的敌军,同他道:“放箭,杀了他。”
箭飞在空中,猛地冲向敌军,一箭直入敌军心口,宫门瞬间血流成河。
此时张启鸣携着一部分私军闯入正门,恰好碰到了守在正门的逍遥王,莞尔一笑,拔剑指向逍遥王,笑不入深,很阴森。
“张大人可知,这是死罪?”嵇夷献露齿同笑,顷刻间身后一军营将士出现,顿了顿,道:“这可是会株连九族的。”
能逼宫的人根本不惧惹来杀身之祸,人只会怨恨自己是成功还是失败。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因为张启鸣很是愉悦。
大概是淮儿不在,张启鸣大大减少了个威胁,才敢现身与正门。而正门是少数人能走的,张启鸣敢走,就表示他的野心了。
张启鸣轻轻喟叹了一声,故作怜惜,“臣也是为了大明好。圣上虽勤政,但从来不听民声有多抱怨,为了民好,臣不得不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