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诉路蕴心中所想时,路蕴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解倾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路蕴说,“被改的不是你的命,你的命,只是被别人逆天改命所影响罢了。”
如果泼天富贵,居然只是无意中被人牵动。
“是谁?”他觉得可笑。
路蕴说,“是解绛,也就是你的弟弟。”
解倾肯定道,“不可能,阿绛把他的命让给我了,我的官位,是阿绛让给我的。”
路蕴只觉可笑,“他把命让给你?怎么让?当初,难道被拨动命线的人是你?既然拨动的是他的命线,改的也是他的命,你的命,只不过是顺带的。一根命线动,千万根都做改变。你为官做宰,本该在你位置上的那个人,同样会做你的事。你生命的轨迹,并未影响他人命运。因他出现,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是解绛。一个个被他欺压的百姓,如果没有他的出现,都能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解绛才是那个变数,不是你。”
“你还不懂吗?”路蕴眼底一片凉薄,像是在嘲讽他的荒唐。
“虽不知用的什么法子,但当初有人给他改了个躲在你身后为非作歹的命数。他的命,就是有个无所不能的哥哥一直给他收拾烂摊子。要想改变,不是把你的命改回去,而是,我来改你的命,这一次,换做给你改命。”
“改了你的命,压过解绛的命数,你才能带他走。”
命运的轨迹悄悄转动,世间人物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流转。
死去的人活了过来,活着的人死了过去。藉藉无名者声名鹊起,庙堂之上无数人落于江湖。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带着解绛回去的解倾知道。
还有,解绛也知道。
一切发生时,解绛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家徒四壁自己,冲到解倾跟前,怒吼道,“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做到的?!说话!说话!!”
解倾满目悲楚,“阿绛,我不配为官做宰,我们都不配身居高位。我们给百姓带来痛苦,德不配位,不堪居啊。”
解绛反手甩了解倾一个耳光,打的解倾半晌回不了头。
解绛大骂,“疯子!十足的疯子!我把我的命让给你,你浪费了!该死的命,我让你用,让你去当你的绝世好官,你却偏要带我过苦日子!是不是忘了,是我把我的命给你了,你才有机会做官!你浪费了我的命!解倾,你要怎么赔我!”
解绛很想砸东西,可惜家里什么都没有,他只能对着空气咆哮,手舞足蹈疯魔似的嘶吼。
解倾终于把头转了回来,脸被解绛的一巴掌打的麻木。
他说,“阿绛,我都知道了,你改的是自己的命,不是我的。你让我罩着你,让你有机会……”说到这儿,解倾深吸一口气,“有机会去作恶。阿绛,无论是我,还是你,都不该如此。你忘记爹娘的教导了吗?我们要做个好人……”
“狗屁的好人!”解绛粗鲁的打断了解倾的话。
他红着眼睛,“我最恨你和那两夫妻说的这种冠冕堂皇的话!穷的饭都吃不起了,还要讲道义。”
“呵呵,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改命吗?解倾,你是不是控制不住的要给我擦屁股啊?哈哈哈,我告诉你,就是这样,我就是要这样。”
他神情逐渐癫狂。
“因为我恨你啊!凭什么老天爷给你一个聪明的脑袋,就给我个榆木脑袋?!我读书笨,怎么学都学不会!爹娘疼爱我有什么用?两个乡下人,穷鬼一对!族长天天来家里说要让你去读书,怎么,你去读书,我在家里干活养活你,养活我们该死的爹娘?别做梦了!老子不干这蠢事!吃亏根本不是福气!这福气我不要!”
“你不是有雄心抱负吗?我让你官途顺遂,我让你高官厚禄,我让你有机会去做个好官。可我就是要给你抹黑,你最珍视的就是你的百姓,我偏要做个鱼肉乡里的恶霸!我要你跳进黄河洗不清,要你日日在愧疚里活着!看,你改命,做了官,也摆脱不了有个恶毒的弟弟,残害百姓!我做官有什么意思?看你一天被人夸,一天被人骂,这才有趣?呵呵呵……我恨你!恨你!”他咬牙切齿的说。
路蕴看到解绛的身影逐渐模糊,世界开始发白变灰,这场轮回开始崩塌了。
解倾的执念是他的百姓,是他为非作歹的弟弟,改命之后,解绛再无能为恶,他的执念散去,所织就的轮回也消失。
人的感情是世上最复杂、最没有道理的。解绛对解倾的恨,换做任何一个人,或许都会是无法治愈的心伤。
偏偏,解绛说出他的恨之后,解倾的执念放下了。
也许解倾也在等真相大白的这一刻吧,他的弟弟恨着他,才会让他庇护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里。不是他的错,而他,也极力去挽回。
并不无辜的人不值得同情,解倾知道了恨意,不再同情、愧疚于他的弟弟,彻底放下。
雨路
十字坡客栈开在路口上,日日热闹非常,行脚的僧人、往来的客商、奔波的走镖人、迎亲送嫁的队伍……无数人凑就成的江湖,在此地有了片刻汇聚。
它不仅是座歇脚的客栈,更是共享情报的地方。
今日雨急,在客栈内停留的人更多了。
坐在里头喝茶的人们三三两两扎堆,凑成一桌。出门在外,少有人敢独行,都是成群,做了个队伍同行。身上带着家伙,刀剑斧头,各式各样的利器。
雨势越发大了,天地被下的白茫茫一片,看不见痕迹,只厚厚一层雨幕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