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划过那些繁琐的图文,潦草的字符竟有几分眼熟。阿初下意识抓紧了衣襟,藏在里头的玉佩隔着冬衣摸不出模样。
故事很快结束,又是一个空白的扉页,只有四个大字,换脸再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冷风,忽然吹起了她的裙角,阿初像是被惊醒了一般,仓惶的大眼回望着空无一人的藏书阁。
点了一盏如豆黄灯的藏书阁内一如往日的宁静,只有外头细碎的说话声和姑娘们轻柔的笑语隐约传了进来,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萦绕不去。
噎了噎口水,阿初伸手搓了搓有点发凉的手臂,飞快地把书册夹在几本棋谱里抱起便提着裙子下了楼。
微弱的灯火晃了晃,一抹身影掠过书架子,罗裙之下,精致的镶珠绣花鞋若隐若现。
为期一天半的考核很快便过去了。
考核过后,长宁书院的年假就开始了。尽管只有寥寥无几的人选择离开京城,像罗依彤便启程去蜀中的外祖家,京中的各人也很快投入到年底的各种准备中,跟着自家女性长辈学习管家技能,也为年末各家宴会做最后的准备。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阿初便跑了一趟苏府,见苏笙虽然精神还很颓靡,但脸上已经开始有点血色,说话都有了力气,她也就放心来,撸起袖子把心底列好的事务逐一处理掉。
云易年底公务越发忙碌,朝中比较大型的祭祀活动及年末年初的庆典都需要亲自过问安排。作为家中长女,阿初少不得被刘氏抓去帮忙年底算账,还得抽空量身裁衣,准备各家年礼,还有司州云家本家的各种问候礼节。
而在准备长辈年礼的时候,阿初有感不能承欢祖父母膝下,跟母亲诉说了为人孙辈的遗憾,母女二人忆及祖父母对她们的偏爱和信任又是一阵眼红,泪意盈盈。
不到一天,比阿初空闲的云一诺毫无反抗余地地被其他三位至亲外派作为代表去给祖父母贺年了,天还没亮便带着护卫等离京远赴云家的老家司州。
笑容温柔得如水般沁人心的阿初挥着小手绢送别依依不舍的亲弟,挽着亲娘撒了好一会儿的娇,心满意足地翘掉了见庄头仆妇等行程。
此刻,被大刘氏亲自下令拘在自己院子里的林染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
情窦
又是抄经十遍,怎么会有人那么喜欢罚人抄书呢?不就是在他的画作上打翻了墨水而已……她也就是想看看画了什么居然会被那么多人赞得天花乱坠嘛,谁让他把墨水放旁边。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坏心想要看他生气。
小姑娘趴在窗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云发呆。
细碎的抽泣声从树丛里头隐约传来,小姑娘竖起耳朵,明亮的星眸眨了眨,蹑手蹑脚地爬出窗外,钻进树丛里。
“你在哭什么啊?”小姑娘蹲在缩成一团的少年身前好奇地问。
少年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精致的小脸粉雕玉琢般,小小年纪已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丽,看得小姑娘眼都发直了。
“你,你,你会说话?”少年一开口便让她回过神了,怯怯的表情与粗哑的嗓音违和至极。
“我不正在说话吗?”小姑娘指了指自己,变声期的少年长得再好看也勾不起遐思。
“可是,裴家那个可怜虫不是说你是傻子吗?”少年咕哝了一下,忽然想起他正在哭,连眼泪都还挂在脸蛋上。表情瞬间一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滚开,再看小爷把你眼睛都扣下来!”
小姑娘愣了一下,随即一掌拍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凶什么凶啊小子,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我才不需要这种东西!”少年被拍得愕然,他从没想到会有人反抗他,通红的双目迸出怒火,站起来高居临下地看着她,“你找死!”
小姑娘抬头,少年比她想象中还要高,果然好看的脸蛋就是会骗人。然,又如何,再高她跳起来还不一样可以踢到他膝盖!
黑眸一眯,小姑娘说干就干,在他的手掐上自己小脖子前边飞快地用劲踢向他膝盖,趁着他痛呼出声时灵活地跑了。
没跑几步,便听到啪啦一声,小姑娘回过头,只见少年蜷缩着倒在地上颤抖。
这么脆弱?那刚才凶什么呢?小姑娘撇了撇唇,“喂,别装死,我可不怕你啊……”
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少年紧咬的唇边逸出,小姑娘难以置信地跑回去,蹲下拍了拍他,“别哭啊,我,我刚才是踢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对不起啊……”
她是有点慌了,怎么就跟个小孩子计较呢?要是被人知道了,她又要多抄十遍了!
“没,呜呜,才没有……”少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却倔强地反驳道。
“那你哭什么啊?是脚痛吗?你先起来,我给你找大夫去。”小姑娘推了推他,有点焦急地催促,“起来嘛,那个大夫很厉害,肯定能给你药到病除的,你起来……”
“你催什么啊!”坏脾气的少年破罐子摔破般吼道,“治不好的,谁都治不好了……他们都说我是残子,我再也不能跑了……呜呜,你还踢我……”
“啊?不至于吧?”她就踢了一下而已。小姑娘慌了,“那我给你找偏方,我想想,对,针灸,开刀?总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你让我安安静静哭一下不行吗?呜呜呜,他们都在可怜我,我哭的话,姐姐也哭,阿娘也哭,阿爹还会打骂姐姐……姐姐说都是她的错,阿娘也说是姐姐的错……可是姐姐哪里错了啊……呜呜,可是我也好想哭啊……”少年像是一直紧绷的弹簧断掉了一半,哭得一颤一颤的,眼泪鼻涕糊了精致的脸庞也丝毫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