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衡眼角一抽,漠然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嘛。”林晖也不急,悠悠地道,“亏得本世子还为了你,瞒下你家小郡主的蠢事。哎,谁叫那是你罩的人呢~”
“那是长公主家的,非我顾家。”顾思衡提醒道。
舜华擅自截获了漠北的消息,这个事说大也不大,但长公主手中的情报组织是直接听命于今上,是帝宠的象征也是考验,若是……帝王从来多疑,只怕长公主也落不到任何好处。
顾思衡微垂眼帘,这事他职责所在不便动手,但林晖母亲跟长公主交情甚笃,拉一把舜华也是情理之中。
“我就不明白,她怎么对我家初宝那么在意?一面姐姐妹妹的称呼热络,一面查探她在漠北的行事……没想到堂堂大齐郡主也有戏子的天赋。”林晖扯出讽笑,对这些贵女皇眷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做派非常不屑。
林晖也不懂,自家小表妹命途多舛,又是落水又是久病又是撞到头的……好不容易有两年安生的日子,也交了几个闺中密友,怎么就有人那么见不得她好呢?
“她也不是你林家的。”顾思衡淡淡地纠正他的话,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才道,“舜华那边我已做了处理,这样的事不会再有第二次。”
他一早就料到林晖会查到舜华,只是他没想到林晖会现在才摊牌,看来大婚确实忙得无暇他顾。
“所以说,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长公主府的事,就算是你母亲生前的好友,你也不必事事关照她女儿。该不会……你喜欢那丫头?”林晖对那个脑子不好的郡主没兴趣,倒是对长公主府一直牵扯顾思衡不满很久了,他认识的顾思衡应该肆意飞扬,怎么他从漠北回来,昔日自我的冷漠少年变成了那小丫头的尾巴?
话音未落,林晖眼神一变,利落地躲过急速而来的利器,半截银筷应声插进他身后的红木。
“咳咳,不是就不是嘛,别激动。”果断地双手合十求饶,连续多日在校场被人逮着对打的林晖难得休沐还真不想动手,“也对,那丫头又傲又天真的,你肯定瞧不上。”
出身高贵的女子他见不少,但如他新婚的妻子,几个至交家的妹妹,都是聪明有手段,像舜华这种蠢傲的不多见。当然,这也是林晖自己的见解。
顾思衡也是知道林晖对他多次受长公主及驸马所托照顾舜华不满,只是有些事情他也不需要跟好友和盘托出。
“你今天邀我出来,就是为了贬低舜华?”如果是这样,顾思衡只会觉得他脑子不行,没死在漠北真是林家列祖列宗保佑。
林晖正了脸色,“我要知道,她查初宝是为了什么?”
“有关系吗?”之前查都查了,此后她想查也查不了。
“有。”林晖浅啜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若是事出有因,我得知道那个因。若是无聊,我得考虑她是否够格当初宝的朋友。”
语气散漫,却藏了一抹锋利。
对于林晖来说,阿初跟林染一样,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更跟他在漠北相互扶持走过最难三年的手足。哪怕大部分时间只是躲在房里傻笑,但她是那段黑暗日子里林晖唯一可以脆弱的出口。而在他重伤之际,刚从浑噩里清醒的阿初为了漠北战事和林家的前途,拖着孱弱得风一吹便咳嗽不止顺带吐血的身子撑下了边城最危急的那几日,随后又毅然奔赴古剎,为了把白辞拖出寺庙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导致后期命悬一线。
若不是大齐享负盛名的两位高僧联手,她早就香消玉殒了。作为长兄,他有义务也有必要替那个活得漫不经心的丫头剔除掉一些危险因素。
顾思衡微垂眼帘,掩去眼底的思绪,语气清冽,“你对你表妹,是否有点过了?”
林晖新婚,没听见他对新婚妻子怎样,反倒是在他面前维护另一个妙龄姑娘。
“你没妹子你不懂。”林晖大咧咧地摆摆手,他可是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子的人,作为大哥的负担可比只有一个酸臭弟弟的人大多了。
“再说,初宝那人看着随和,实际很难交心……她好不容易交到几个朋友,万一舜华是带着目的跟她来往,初宝知道了铁定会伤心。你别看她乖得很的样子,就像是楼下那个从银楼出来的姑娘一样,但实际……诶?初宝?”林晖指着楼下刚从一家金粉银楼步出的女子,忽然觉得很眼熟。剑眉一拢,蓦地喊道,“青岚!”
一抹气息无声地消失在房内,顾思衡眉目不动,动作优雅地翻了一只骨瓷茶杯,倒入刚煮好的清茶。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阿初推门步入雅室。白色边上绣着金丝文竹的披风脱下,一袭绛红色及地衣裙,长腰带于两侧打着精致的扭结衬得腰肢不盈一握,发髻以玉簪固定,半披散的长发以同色系的发带轻绑,没有过多的头饰点缀下长发如瀑,飘逸若仙。
这种装束本就主打飘逸灵动,是江南目前最时兴的秋装,在两名京城土着眼中却是弱不禁风,华而不实。
“京城的深秋能冷死人,你穿这么少出门,等下就着凉了。”林晖也不想自己跟个老婆子一般念叨,无奈这丫头就有这本事让他瞧不顺眼。
顾思衡微微一笑,递去已不算烫刚好入口的热茶,“这天越发冷了,你出门还得多注意。”
这两人比她爹娘还爱管。阿初无奈地指了指身后素秋拿着的披风,“我就走几步路而已,冷不到的。”
“难得书院休假,你不在家休息,出来要买什么?”林晖好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