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些可要好好休息养回来。”顾思衡细细打量一下眼前脸色还算红润的姑娘,视线落在她发上,忽然勾起唇角。
他……在笑?
她方才的话哪句好笑?为什么他会露出比任何时候都明显的笑容?
阿初看着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再看,那笑容比之前罚她抄书时还要柔和。手指动了动,她忍住没揉眼睛。
眼前的男子俊秀如玉,眉眼因明显的笑意而弯如新月,竟有点孩子气,让平日稳重的面容剎那间轻快了不少。褪去老成的修饰,五官比例的优秀尽览无疑,贵气精致,整个人如同洗去尘埃的珍珠,比晨光还要炫目。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但为什么总觉得他此刻有点不一样?阿初定了定神,有点怀疑是不是昨夜她的英勇把人给吓傻了。“顾,顾先生,你……还好吧?”
那双黑眸难得没掩饰地表达她纠结的心思,顾思衡笑得更欢了,强忍着笑意道,“挺好的。”
“啊……这样。”阿初移开目光,干笑道,“这环境真好。”
碑林错落,翠色清新。
“之前发现的两具女尸,就是在那边井里。”顾思衡指了指不远处的枯井,现在寺里已经用巨石把井口封了。
阿初表情一窒,猛地收了笑容,晃了晃头,大眼懊恼地瞪着他。
顾思衡又笑了,“好吧,对不起。”
他到底笑什么啊?阿初有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连忙坐到他对面,背对那口井,换了个话题,“对了,昨天还没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思衡眼神微异,轻咳两下,忽然伸手向她。
阿初吓了一跳,看着他探身过来,那张今天异常顺眼的脸越发靠近,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直到他的手越过她的额,从头顶一左一右分别取下两片枯叶,对她道,“头上沾到了。”
不仅别在发间,还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像看戏的观众般,她一动便给予反应,活像小狐貍头上的角一样分外的可爱。
“啊……哈,谢谢先生。”阿初吶吶地道,耳根微烫,很想扶额。
所以是她一直顶着枯叶的造型让他发笑吗?
“你直接唤我的名便可。我已非你的先生,不必予我这般尊敬。”顾思衡把枯叶丢开,偏头笑了笑,“毕竟,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阿初微愕,这个她倒是无所谓,如他说的那般,他们确实算共过患难。只是直呼名字好像也很奇怪,他的名字正派得有点不好直呼。她在中秋夜听过林晖喊他的表字,想了想道,“那……顾渊?”
顾思衡像是颇意外她会叫自己的表字,听到这声称呼眼中骤闪过一丝亮光,点了点头。
“嗯,你要不跟哥哥一样,叫我阿初?”初宝是亲近之人或者闺中姑娘才叫的,不太适合。而她不太喜欢别人喊她若初,小时候三条和林晖的口齿不太好,老是喊成若猪,他们才是猪!
“好,阿初。”顾思衡笑了起来,尾音轻轻上扬。
“……诶。”阿初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点好听,他好像是很认真地唤她的名字,让人下意识地乖乖应声。
“阿初,你昨夜……太鲁莽了。”顾思衡思及昨夜她毅然跳进河里的行为,面容一正,严肃地道。
这人,变脸好快啊。
“那个……我是衡量过,有把握的。”阿初看着他这副模样莫名地想起她爹罚她抄经书的样子,连忙端正一下态度,眉眼染上恰到好处的委屈,“当时情况危急,总不能让你手废掉。”
明知道眼前人惯会装乖,但她看起来真的受了很大委屈般惹人心软,顾思衡的眼神还是放柔了,隐约有丝丝纵容,“是我无能……我不会让你再遇到这种危险。”
阿初眸子轻颤,他语气中的慎重让她有点动容,抿唇露出乖巧的笑容,“你别这样说。我听大哥说了,大家能那么快找到我们,也是顾大……顾渊你的功劳。这般厉害怎能说是无能呢?这是意外而已,幸好我们都平安。”
阿初从遥远的那些经历总结出的信条是,承诺是最不可靠的,她不信人言,她只信时日积累的实际行动。像她小时候也不信她爹会在这个妻妾成群都是正常的社会只爱一人只守一妻,但她一路看过来,才知道这个时代亦有人始终如一的专情。
顾思衡看穿她眼底的不以为然,没有再谈这个话题。
“对了,昨天太匆忙,还没来得及问一些细节。”其实是因为那两位世子爷一个比一个强硬地拒绝打搅两个受了惊吓的姑娘,而周家那位则是柔弱得不能自理的样子,一直哭让墨青压根问不出什么。
顾思衡直觉周家那位没什么值得细问,只是眼前的人……细心地留意着她的神情,确认没有抗拒后顾思衡才道,“你……能说说吗?”
“当然可以啊。”阿初知道他是负责密查的人,皇室郡主被掳走可不是小事,肯定要查,但也绝对不能外泄消息。事关临安,阿初也没有隐瞒,除了砸人那一段掠过,其他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昨天你和临安郡主醒来后便发现身在那个庄子,没有绑住你们,而且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人过来。躲过黑衣人后便发现了隔壁柴房的周燕燕她们?她们有绑起来吗?”顾思衡眉头轻皱,听起来完全瞧不出那些人的目的。
“不知道,我去之前听到那个领头的说要把人送走,我和临安过去的时候她们没被绑起来……”事关周燕燕清白,阿初不敢说太详细,对方的目光质疑,她也只能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