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一鸣道人听不下去地一掌拍在石牢柱子上,怒斥道,“真有这种术法,这世间岂不是早乱了?以前就叫你少看话本子,你看你,脑子都瞎想什么?苏家那小姑娘就是中邪了,确实是顾是之找到我,让我帮忙的。我早些年跟顾是之有过几面之缘,酬劳又丰厚,才接了个活。”
三条心下一凛,这老头从来只在心虚时才会这般义正辞严。
“那晚你绑住的姑娘是听到我声音后才挣扎的,我跟她素未谋面,但当时她芯子里是苏笙,所以才想要跟我求救。不是中邪,是换了芯子。中邪可能是换了一个人,但不会刚好两个人对换。”阿初仰头,看向站在后面的两个伙伴说出自己的猜测。那晚之后她去看过苏笙,苏笙亲口跟她说,做梦之时仿佛听到阿初的声音。“我说得合理吧?”
“合理。”白辞和三条给予肯定。
“谁才是道长啊这里?这就是中邪,摄魂夺魄,哪有这么简单就能逆反天理?”一鸣道人满脸不耐烦,“反正现在苏家那小姑娘应是无事了,这活已完,赶紧放我出去,我还得去找苏家要钱呢。”
“意思是,换魂得符合很多苛刻的条件吗?”阿初摸着下巴猜测,“例如,生辰八字一致?”
一鸣道人猛地瞪着她不语。
“又或者说,同时遭遇了一些猛烈撞击?”白辞意有所指地补充道。
一鸣道人换了个人瞪,继续不语。
“苏笙那边没有事了?是因为你做了什么吗?”阿初想确认一下,但一鸣道人调整了自己的表情,不肯说话,没有肯定也不否定。
“我们对苏家的事没兴趣,”阿初蹲得久了,顺着三条的手站起来,三人坐在石凳上看着一鸣道人,“或者说,我们只想知道,成安九年春末到成安十一年夏末,在漠北的云若初,芯子里到底是谁?”
密室内一阵沉默,一鸣道人把小眼睛瞪到了极致,双手抱胸不发一语。
比耐性他们小辈确实不太有利,阿初慢条斯理地从包袱掏出三个青瓷酒杯,把酒壶里的酒斟上,酒香肆溢,看得一鸣道人喉间一阵抖动。
“白辞说当年漠北跟着慧觉大师来给我念经的时候,我会把独门手法编制的蚱蜢送他,还会唱漠北的俚语小调。可是,”阿初垂首看了看自己白嫩的手心,“我根本不会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所以道长,当年我真的是因为落水惊惧过度导致一魂一魄丢失,失去神智三年?还是因为,有人的魂魄,占了我的躯体?”
三条和白辞对望一眼,隐下了那个已在唇边的名字。
“不对,如果当时是换魂,那三年你又在哪里。”白辞轻声道,之前他们讨论过,但阿初完全没有那三年的记忆。
“我是完全没有什么奇怪的记忆……”除了一些看不清样子的梦,但与其说是梦中人,还不如说是旁观者看别人的梦。虽然颜姝儿在京中的行为确实跟她有点点像,但……她回京后第一次见到舜华和临安也没特别的感觉。如果当时的颜姝儿是她,不可能没其他感觉啊。
想不到任何合理的缘由,阿初三人目光炯炯地看向沉默的一鸣道人。
额际已有汗滴的一鸣道人深恨自己太大意,要是一元等人绝对不会被他们擒获并逼供,但转头一想,更恨那几个老奸巨猾的混蛋把自己给推了出来。
“到底是谁,会做这种事?假如真有人使用禁术,其目的又是什么?”三条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道,不清楚。”一鸣道人深深地叹口气,一手撑在膝盖,另一手朝阿初招了招,“把酒拿过来,真是的,给你们完全就是糟蹋了它。”
阿初眉开眼笑地把没沾过唇的酒杯和酒壶递过去,一鸣道人拍开她拿酒杯的手,拿过酒壶仰头就是一大口。
“痛快!”一鸣道人擦了擦胡须上的酒水,认栽般看着他们,“苏家那丫头的禁术未解,因为时日颇久,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何人,目前只能以隔离术法压制并把另外那个姑娘看牢,以免出什么意外。原本锁魂玉是可以稳住不让别人钻空子,但无奈世间只有一块,你绝不能离身,亦不可让人知道。”
阿初拍拍胸口,点头应下。苏家终归是大户,要是知晓难保不会为了爱女强夺。人性,从来都不能考验。
“至于当年,是云易发现你不对劲,才命人找到我和三条到漠北的。”
“我爹爹?”阿初猜到亲爹可能知情,但她没想到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是素来不信这些的云易。
“自家闺女哪有认错的?他一开始也以为你是落水受惊了所以才神智迷糊,但渐渐发现你的行为习惯与往日截然不同,甚至还无师自通地会唱一些漠北地道的小曲。明明你身边不曾有漠北当地的人伺候,他觉得有异,便寻上我们。我自不会推拖,立马带着三条去漠北找你们了。”
阿初也是听娘亲说过这段经历的,那时候大夫只说她日后有可能恢复,加上调遣赴任太忙,直到一年后他爹娘才没办法求助于这些术法。
“我们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确定芯子是别人……我们一直无法问出那丫头是来自何方,是活人还是已逝的怨魂。若是我没猜错,那丫头本身就是个神智不清的吧,故而我们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一鸣道人边喝酒边道。
白辞了然点头。就他所知,颜姝儿是胎里不足,到了六岁颜家人才发现她行为如同三岁孩童,也无法如常人说话。成安九年进京之前,曾因颜家二公子记恨推落池中,导致头部受伤。颜家人不顾她死活送入京,岂料一场风寒后,她醒来竟神志清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