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好像离海边很近,宁秋砚能感觉到夹在在空气中的、咸湿的海汽。
他问关珩:“为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
关珩回答:“因为风。”
从地图上看,渡岛是个长长的形状。
极寒的风顺着洋流来,因地势构造又被山峦阻隔,形成了渡岛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光。
临海的悬崖料峭,人站在上方,万丈之下便是密布的深灰色礁石。海水加深了它们的颜色,石块几乎是黑的,浪花击破冰层,卷起细腻的白色泡沫打在礁石上,更显冰冷。
然而那海又是极为辽阔的。
平静海面被冬日阳光照射着,呈低饱和度的灰蓝色调色,天连水尾水连天,叹观止矣。
风非常大,宁秋砚的心很静。
望着那无垠的海面,他并不觉得恐惧。站在这里,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自己身为人类的渺小,接受了一直以来都在深刻体会的孤独。
因为这世上还有关珩。
关珩拥有他,他也拥有了关珩。
身上一沉,宁秋砚垂眼看见了关珩的黑色大衣,还有关珩正将大衣裹在他身上的苍白修长的手。来之前宁秋砚已经特地穿了最厚的衣服,但此时还是冷得嘴唇发白,他望向关珩:“您不冷吗?”
关珩将大衣给宁秋砚裹上,里面便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衣物。
海风拂动关珩长长的发丝,掠过他沉静的眉眼。
寒冷似乎并不对他造成影响,只听他自然地答:“没什么感觉。”
血族感官超出常人数倍,在某些方面却又迟钝许多。他们远离了疾病困苦,很少因外界环境产生不良后果,但这在某些时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他们早已被剥夺了感受生命的权利。
如接受阳光照射时那样,血族基本上算是一块特殊的石头,抑或说,只是一具能够行走的躯壳。
宁秋砚依偎在关珩怀中,希望能帮他挡一点风:“您经常来这里?”
身高缘故,关珩的下巴在宁秋砚耳侧,声音离得很近:“现在很少了,最初来渡岛的时候,我待在这里。”
关珩初次登上渡岛,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原来大宅是后来才选中的建造地址。
宁秋砚想了想,问:“那时候也在这里修了房子?”
关珩道:“没有。”
“为什么?”宁秋砚意外,“那你们是住的哪里?”
“没有我们,是我一个人。”关珩说,“白天我待在地面的夹缝里,或者岩石下方,后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洞穴,那里每天只有一小时日照,就固定待在那里了。”
当年的情景和宁秋砚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听起来很原始,很苦。
因为见不得光,白日里关珩只能像地底生物那样躲在阴暗处,夜里才能恢复活动。
偌大的岛屿只有他一个人,这周遭什么都没有,看不见树木,生物,除了风与海,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无法进行任何交流。
那是关珩对自我的残忍放逐。
即使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宁秋砚的心里依旧泛上一股酸涩。
“白天来这里还是第一次。”天光刺目,关珩微微眯起眼睛,“站在这里比夜晚看得要远。”
两人就这样站了一会儿。
宁秋砚发现关珩变得沉默了些,从后方倚着自己的动作也加重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血族害怕大面积的水。
这里离海太近,强大如关珩,也会感到无能为力的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