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今霍铭虎不知被困在何处。霍决作为他们夫妇名义上唯一的儿子,又是霍氏现任掌舵人,只要他想,即便有遗嘱在先,也完全有能力巨细无遗地操控运作他们身后事。
“你敢!”
纵使已经坦然接受死亡的逼近,李业珺仍被这个充满恶意的假设折磨得浑身发抖。她眼窝星星点点积着血,怨毒地眄向他,“贱种!你敢,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霍决面无表情,像一尾潜伏已久的蛇蟒,漆黑眼瞳无波无澜,静静旁观仇人的痛苦。
暗黑的枝蔓在脚边疯长,陷阱中的猎物挣扎得丑态毕露。
起初饶有兴味,看得久了,又觉千篇一律的无趣。
“可惜。”
他适时出声,语带遗憾,“我已经答应爷爷,在他百年归老之前,不会让他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恐怕要令你失望了,父亲暂时还得好好活着,没法即刻下去陪你。”
“你筹谋那么多年,第一个该弄死的就是他。”李业珺惊疑不定,“如今居然还要留他贱命?”
“他想活。爷爷也要他活。那我成人之美,让他像现在这样活着,也没什么不妥。”霍决居高临下,淡淡然扯了扯唇角,“有时候,生比死难捱。死得干脆反而是件幸事。”
李业珺神情凝滞,花了几分钟,咀嚼这几个字的意味。
随后像盯什么怪物一样直勾勾盯着霍决,慢慢慢慢,扯出一个极度嘲讽的笑。
“像现在这样——”她弯唇露出贝齿,语气轻柔备至,“烂在床上,做个茍延残喘的废人,一辈子看不到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以霍铭虎那种不可一世的性格,倒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但你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就死掉的,对吗。你就是要穷尽手段吊住他一口气,让他像畜生一样被关着,受尽药瘾和幻觉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远等不到解脱的一日。”
李业珺由衷感慨,“有你这种儿子,真是霍铭虎前世修来的福气。”
“托您的福。”霍决表现得无动于衷,“若不是您年复一年坚持用药,他也不会瘫痪得这么及时。”
“你老子应得的。”李业珺扬了扬唇,声线飘忽,“你以为他又对我做过多少好事?为什么我只剩下赟儿一个孩子?我没直接剜了他的心,把他剁成肉馅喂狗,都算仁慈了。”
言罢,像是想起什么,她忽地咧开嘴吃吃笑了起来。
人类唯一裸露在外的骨骼,在猩红血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阴森诡异。
越笑越难以平静。
越笑越歇斯底里。
发声牵扯胸腔震动,令她禁不住像摔坏的破风箱一样开始剧烈咳嗽。骨架吱呀摇晃地咳,仿佛要将肺腑都呕出喉咙才得清静,只留空空荡荡一具躯壳,连血泪都从眼眶潸潸淌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