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砚感到身体在轻微地战栗。
受蛊惑般,他再次看向了那把刀,手指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仿佛触摸到了那锈迹斑斑的刀刃。
关珩曾说起战时场景。
说,“刀砍得卷了刃,闭上眼睛都能听见亡魂在哭。马蹄踏在血泥里,身上染的血腥味一整年都洗不干净。那年战争结束后,边境郡县的人少了一大半,直接成了一座空城。”
看着它,宁秋砚仿佛听见了一千多年前的刀刃刺耳的蜂鸣。
机缘巧合。
如果不是一意孤行要落入这样的境地,宁秋砚大概永远都不会见到它。
他问秦惟之:“你为什么收藏着他的刀?”
秦惟之没回答。
宁秋砚敏感地发现,在他提出这个问题之后,室内本就阴冷的气氛一下子冻结到了冰点。
后背阵阵的发凉。
宁秋砚把手从玻璃上移开,往后退了几步,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了。
但半隐没在阴影中的秦惟之却忽然开口:“因为我得留着这把刀,帮关珩记住他宝贵的过往。”
宁秋砚:“……”
秦惟之走到玻璃柜前,柜中灯光亮着,玻璃上映出他阴鸷的眼。
也许太久不对人提及往事,他难得有了倾诉欲。何况,听他述说的是一个与关珩关系最为密切的人。
“关珩有没有告诉过你,关家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不断地派人上岛?”
宁秋砚说:“因为他们有一个约定。”
秦惟之讶异地看过来:“约定内容呢?”
宁秋砚顿了顿,还是回答:“我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秦惟之这才冷笑了一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想关珩也不可能告诉你。没错,的确是因为一个约定,一个没有我,就不会促成的约定。”
在渡岛时,关珩曾亲口对宁秋砚听过关家的约定,不过他们没有深入地聊过,宁秋砚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只知道关珩独自登上了渡岛,而关家不愿意任他孤独下去,通过血监会找到了他。自那以后,关家的每个后人一生中都会在岛上待几年。
可是,这个约定为什么又会和秦惟之有关?
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秦惟之才重新开口。
故人已去,很多过去的事都淹没在了时光里,连诉说的对象都没有。现在能有机会在宁秋砚面前揭露关珩的秘辛,让秦惟之很有兴趣。
“大庆元丰五年,镇南侯攘外安内功高盖主,皇帝昏聩听信谗言一夕间风云突变……侯爷居安思危,早有所料,那年三月,我奉侯爷密令去塞外接一个人,一个灰袍人。”
实际上,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宁秋砚是否在听,谈吐语句自然而然地变得不那么白话。
因为比起这个,重要的是说。
宁秋砚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灰袍人?”
难道就是那个转化关珩的人吗?
秦惟之没注意到宁秋砚的不自然,眼底映出柜中长刀景象:“那个人来自冰雪之地,传说本是困在千尺寒冰之下的妖怪。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相识的,侯爷只说,那个灰袍人在很久之前欠他父亲一个人情。”
宁秋砚不再插嘴,静静地等着秦惟之继续。
“没人见过灰袍人的脸,没人知道他的性别,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只听说他不老不死,常年住在万里冰封的雪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秦惟之说。
“侯爷单名一个惟字,我本因名字与侯爷犯冲受尽打压,却偏偏得到了他的赏识,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奉命寻人,在雪域足足找了三个月,硬生生冻坏了两脚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