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如银。”但今日并不是什么上元佳节,反而是萧索的晚秋,月亮藏在云翳后,灯是孱弱的犀光。但因为木偶数量多,歌声整齐,还真有几分热闹的错觉,连光秃秃的树根也感受到某种生机,开始生出绿芽。秦属玉感叹道:“死地还是那么欣欣向荣。”我疑惑道:“死地?”“是的,偃城分为两部分,生地在内,是我们族人居住的地方。死地在外,放置死去的偃师,也就是木偶。”秦四暮还是头一次来偃城,新奇地打量了一番,问道,“听姐姐们说,族人住的内城终年严寒,环境恶劣,为何不索性搬到外城去?”“死地虽然乍看着适宜居住,但其实更危险,快走吧。”秦三楚告诫道。我们便停止讨论,踏进了入口的死地。路上,我回忆起那些死状不同的鱼虾尸体,烤焦的和结霜的,冰火两重天,内城既然对应着冰,外城就是火才对。总觉得脚下的树根深处,埋着什么东西。燃犀在水下燃烧速度会加倍,要及时更换,偃城内部又极大,路径极为复杂,若是中了埋伏,只怕凶多吉少。这个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毕竟海啸不会凭空爆发,只能是提前进了偃城作乱。此番前来,也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所以为了避免迷路和暴露行踪,弟子们用本门派独有的咒印留下标记。不过一路看下来,除了不该有的浓郁瘴气,并没找到其他痕迹,木偶们灵智不高,也问不出什么来。队伍快速前进,地势越来越低,离海面越来越远。温度下降的同时,树根稀疏起来,走在前面的秦三楚突然停了下来,喃喃道:“怎么会……”道路在前方猝然消失了。并不是被堵塞,而是真正的、消失了。只剩一片虚无的黑色。有莽撞的弟子直接上前探查,悚然的一幕出现了,触碰到那片黑色的身体部位,竟然直接瓦解成了数据碎片。就像2号在我面前凭空消失时一样。碎片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很快被吞并进了黑色里。这个过程虽并不痛苦,但冲击力却极大,这些游戏里的原住民npc惊慌失措,以为是中了什么邪门秘术。他们自然无法理解这超出认知的现象,我却知道,这和脖子的swp-79一样,是非正常的恶意代码。那片黑色里,仿佛浮现出3号的面孔,脸上挂着轻蔑的笑。他已然逾越并代替了规则,行使他的“神”权。我感到一阵无处疏解的怒意,想让他停止这般鱼肉他人,即将踏入那片黑色时,荆年拉住了我。“稍安勿躁,看来他们布了个局。”棋局弃子他们?除了3号还有谁?身后绚烂绽放的红莲无声解答了我的疑问。捕风捉影了好几次,柏少寒终于正式露面了。洊震长老也明白了过来。“海啸和瘴气,是你们渡业宫干的。”他怒不可遏地拔剑刺向柏少寒,却被影卫们拦住,皆是垂着头颅,像一堵沉默的墙,悉数承受了洊震长老的攻击,却分毫不动,长老破口大骂道,“渡业大会上害死了这么多修士还不够,舂都里可都是凡人,渡业宫这般残害无辜,天理难容!”“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理,阿凝又怎会枉死?”柏少寒全然没有羞愧之意,反而桀桀发笑,“冤有头债有主,还清了我们再来谈别的事如何?”话音未落,影卫们身上灵流暴涨,头颅也抬了起来,个个都是眼球鲜红,齿缝淌血。柏少寒用夜息操控了他们。至少有百余名染上夜息的影卫,人数上五蕴宗并不占优势,且暴走状态下万一被咬伤感染,就更糟了。沉默了一路的巽风长老上前拉回洊震长老,他发现了别的问题,对弟子们道:“我们今日出行并未告知外人,一路做的记号也是只有本门派弟子能看懂的符咒,为何渡业宫能掌握我们的行踪?”洊震长老猛然回头,死死盯着众人,弟子们之间也议论纷纷,互相猜疑。他索性叫来秦属玉和荆年,“你们下去排查,叛徒不揪出来的话,内忧外患夹击,最难应付。”秦属玉即刻遵命,荆年却沉默了半晌。洊震长老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没有回应。那边柏少寒戏谑着说道:“洊震长老真是老糊涂了,你还没明白吗?他就是我派去贵派的。”“竟然是你……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洊震长老倒吸了两口气,“我向来最看重你,连洊震峰都打算传给你,其他长老也是,大家怜你身世凄苦,百般照应,对你寄予了所有厚望,有秘籍传授给你,有磨练的机会也留给你,就盼着你能光耀门楣,满门派上下谁对你不好?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吗?真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