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颇有怨愤。看来这宫里,果真有两方势力割据,想要见皇帝没那么容易。荆年没什么表情,只颔首示意她接着说。“这弟子虽道行低微,但却撞见了我们要去陛下的寝宫,实在是留不得,我们只能先处理了他,再做正事。”撞见去见皇帝就要灭口,她们究竟是去做什么的?我们无从知晓,但荆年是个有心计的,不想惹得她们怀疑,而是结合自身推测,旁敲侧击地问道:“为何不白天去?可是大将军派了眼线监视?”妃嫔们眼里闪烁着坚定的光,恳切道:“叁大人,我们可是遵循了您的吩咐给陛下续命,哪能懈怠呢?眼线看得紧,只能三更半夜动身了。”遵从国师的吩咐,也就是说,瘟疫泄露的事和3号脱不了干系。荆年看话套得差不多了,平静地安慰了急于向他表忠心的妃嫔,让她们先去皇帝那里。几人指着我问道:“那他——”“我来处置,你们不必担心。”“是。”她们没有怀疑,顺从地将我交付于荆年,便返程了,或许是因为见到久未谋面的国师,让她们大受鼓舞,步子迈得轻快许多,没再特意坳小碎步。我看着她们的背影,莫名觉得像一群戴着镣铐的舞者,坚定又热烈,让我想起浮雕画上笑得幸福洋溢的“人”。到底是怎么续命呢?远远看见永寿宫亮起光来,灯火通明,又有人将帷帘拉下,所有声音都被关在其中。暂无头绪,明天才能见到皇帝。荆年顺手揉乱我的头发,道:“别傻站着了,回去睡觉。”“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挺突然的。”“睡眠浅,听见外头有动静便出来了。”“哦,多亏有你,谢谢。”我有点尴尬,来舂都的路上,我还说要救荆年,现在反倒被他救了。荆年的注意却放在了别的事情上。“你,认识他们的国师。”不是怀疑,而是笃定。“啊?为何这么说?”“因为你每分钟眨眼十次,但听到国师的名字时,十分钟都没有眨眼。”“……”我无语道,“你为什么要学我?”“先回答。”“他……算是认识吧。”“当真与我长得很像?”“岂止是像,一模一样。”“同胞双生子的相貌尚且有差别,怎可能有两个长得完全一样的陌生人?”荆年显然不信。我讨厌他这副疑神疑鬼的样子,嘀咕道,“你的脸,就是照着他复刻的。”“复刻?什么意思?说得像我是替代的赝品。”他脸色愈发不善,直接挡在前路,追问我,“那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梦里。”“又是梦?师兄分明说过,梦到的是我。”“是你……不对……不是你……前78次轮回里你没有觉醒自我意识。”脑海里不断涌现那些暧昧旖旎的画面,想擦除,但理性不断地提醒我,它们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再否认也是自欺欺人。荆年打断语无伦次的我,冷声道:“师兄实在不想说就罢了,何必扯谎蒙我?”不知为什么,明明我是被动做的梦,但面对荆年,却奇怪地生出一丝背叛的愧疚,只得低眉顺眼道:“对不起。”“没必要道歉,我和师兄又不是道侣。”“你们认识多久了?”“没多久……”“可我从未见到师兄身边出现过与我面容相似者,除非你们是旧识。”“但我不记得他。”“你撒谎!”伴随着他的厉声呵斥,海风骤然急剧起来,几尺厚的铜铁城墙,爬上一道道狰狞裂痕,我不敢抬头与他对视,畏惧那双魔气与杀意交织的眼睛,支吾道:“你不要这样,我有点怕你。”荆年没开口,承受了他怒意的墙体摇摇欲坠,终究是轰然倒地,沉闷的崩塌声里,他似乎叹了口气。荆年看着满地铜铁废墟,在月色中泛着寒光。半晌,他若无其事地轻笑道:“该道歉的是我,破坏了故人重逢,你刚刚,希望出现的是他才对吧?”“不……关于他的事情我真的都忘了……真的……我说过的……你可以相信我……无论什么事都是……咳……咳……”未经任何表情分析,我直觉,荆年的笑,很难过。甚至连我也被传染,只觉海风冷得刺骨,喉咙生涩发声困难,话语逐渐变成无意义的咳嗽,拢紧了衣服。心有隔阂的人,哪怕只因不在同一场梦里,都会猜忌怀疑。荆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我真的,可以相信你么?”我重重点头,本打算又用临时权限来证明自己,但转念一想,还是发誓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