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稀客二字时,她挑眉看向秦四暮,眼神有些凌厉,后者的头埋得更低了。想必她就是贵妃娘娘了。秦四暮自然知道她是在怪罪自己,规规矩矩地听从她的话,没有行跪礼,小跑着上前给她添了茶再落座,轻声向我介绍道:“这是楚楚姐姐,当年她和小朝姐姐最要好,也最受父皇青睐,都被赐字取名。”秦三楚、秦三朝,极为相似的名字。说不定,秦属玉如果留在后宫里,也能像这些女眷一样,享尽荣华富贵,而不是走上艰苦的修行之路。等等,后宫……女眷?不对,偃师一旦成年就是男子形态,怎么会是女的?我才明白秦四暮所说的“选择”指什么。结合之前说的“国师解救了偃师一族”,我得出了结论,问道:“所以,是你们的国师“叁”,让秦属玉以外的偃师,拥有了常人的生长轨迹,不再转性,自始至终都是女人?”秦四暮点头道:“如果有选择,谁不想变得“正常”呢……哪怕是偃师这样拥有悠久历史的族群,也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既然偃师几万年都没能纠正为正常性别,他又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秘法仙术么?”我们窃窃私语了太久,被忽视的楚贵妃问道:“对了,小朝没有一起来么?多年未见,他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本宫么?”旁边一直没吭声的薛佳佳听到秦属玉的名字,才主动编了个理由开脱。“他正值破境期,需要闭关,改日定会亲自拜访。”看楚贵妃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秦四暮接话道:“但是我们把他的木偶都带来了,姐姐,你要是思念他,便可聊以慰藉。”“算了。”楚贵妃虽语带遗憾,但还是果断拒绝,“宫里早就没有木偶了,何必再旧事重提。”“姐姐说的是。”她话锋一转,又关切道:“阿暮,既然你已经回来,我便请太傅来传授你治城之法,毕竟,要为以后继位做准备。”低眉顺眼的秦四暮闻言,腾的站起身。“不!我不会登基的!这太荒唐了!”“怎么荒唐?”“后宫的姐姐们全是我的族人,看着我长大,我怎能行这般违背伦常之事?”“只是个名分罢了,你若是有想法,可以自行再纳妻妾。”“那也不行!”秦四暮深吸一口气,单膝下跪,言辞恳切道:“我做不到,因为我一直将姐姐们视为至亲,这后宫之主、一国之君,如何都不该由我来做。”可他面前这个气质雍容华贵、受舂都最高权力者垂青的女人,却不为所动,只冷冰冰道:“偃师一族并不寻求配偶繁衍,既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哪来的伦理?我看你是在宫外流落太久,连自己的身份都混淆了。”秦四暮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国师当初说能纠正性别,你同意了。现在又口口声声说要认清身份,那时你怎么就忘记自己的偃师身份了呢?秦三楚,你无非就是自私罢了,想扶我上位,继续在宫里高枕无忧,可是你的虚荣心,为什么要牺牲我的自由来满足?”他这般忤逆的言语,可谓丝毫不留情面,有妃嫔忍不住想斥责他,楚贵妃却只是摆摆手,示意众人冷静。她徐徐说道:“阿暮,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我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偃师一族。”少年人心性刚烈,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招呼也不打,便愤而离席。楚贵妃没挽留他,只静静看着落在茶杯里的一片海棠残花,露出了惋惜的神色,然后翘着小指,优雅地将花瓣掸掉了。再抬起头时,她又换上了完美的笑靥。若无其事地同我和薛佳佳闲谈起来,谈舂都的风土人情,也谈对修士仙术的景仰。唯独不谈她耽搁皇帝的面诊。薛佳佳通过系统对我说:“是个城府深的人物,她知道我们的目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我也很无奈。“那怎么办?只能无功而返了。”就要走出御花园,她却松口道:“明日早朝,陛下会出面,听取群臣进谏,诸位可按时参加。”楚贵妃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晚,我奉劝仙长们还是安心入寝为好,若是晚上听到什么奇怪动静,也不要太好奇。”我背后一凉,匆匆拉着还想多嘴的薛佳佳离开了。夜晚来得很快,皇宫似乎离海不远,晚风里有海的咸味,混合着草木的清新,让我回忆起那些在秦属玉院子里长出来的树枝。依稀记得它们表面深红,和楚贵妃额上花钿的颜色很像,其实是为了适应酸性的海水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