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史,”管魏笑道,“路上有什么吩咐,派人往朝中传个信。”“自当如此。”姜恒说。管魏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缘因雍国国土地广人稀,又大多是苦荒之地,出外游历的世家子弟不是没有,却局限于雍国六城,姜恒是唯一一个,愿意亲自去丈量这土地的外来者。管魏又道:“王子殿下,不必依依不舍,再过数日,风戎军团便当往北方练兵了,风戎人追逐水草而去,想必你们不多时便能见面。”耿曙忽然心中一动,问:“当真?”管魏说:“在您归朝之前,陛下便有此打算。”姜恒闻言猜到,汁琮要重整军队编制,耿曙应当会被委以重任了,届时集结风戎人的军队后,想必他也要离开落雁城北上,说不定能碰面。管魏的到来,简直救了姜恒的性命。于是姜恒朝他说:“你看,这不是正好么?”耿曙终于接受了这必然的暂时分别,想了想,说:“行吧。”接着,耿曙朝王宫的方向打了个唿哨,过得良久,海东青扑打翅膀,朝他们飞来。“把风羽带上,”耿曙说,“我要知道你到了何处,每天都必须给我送信。”“你要累死它了!”姜恒哭笑不得道,“五天。”“三天,”耿曙道,“不能再少了。”姜恒妥协了,又见界圭牵着两匹马,等待在宫外。“走了。”姜恒眼眶忽然有点湿润,耿曙则不发一语,直到姜恒翻身上马,才说:“恒儿,我想你。”姜恒回头看了眼,朝耿曙伤感地笑了笑,界圭沉默不语。出得落雁城去时,姜恒再回头,耿曙依旧站在城墙高处,远远地看着,直到两人成为天边的小黑点。催命符桃花殿内,汁琮依旧看着金玺出神,姜太后、武英公主传看了一轮,姜太后说:“我见过盖了金玺的王旨,却也是五十年前,刚嫁给你爹那时的事。”汁琮说:“是,母后,王旨已有五十年,未曾发到塞北来。”管魏说:“终于找到了?”汁琮抬眼,扬眉,说:“大雍的天命,尽在于此。他走了?”管魏放下手杖,在一旁坐下,说:“走了。陛下,老臣记得,十八年前,先王尚在时,便有意立下这个规矩。”汁绫说:“那会儿塞北处处是敌人,怎么游历?一个不留神,就要被抓起来,准备赎金去换人。”管魏笑道:“也是,若非汁淼殿下征服各胡,此议也不现实。如今倒是个很好的时候。”汁琮心知肚明,十八年前,汁琅还活着的时候,就要求朝中年轻官员在上任前,必须展开为期一年的历练,靠自己双脚,走遍雍国全境,去了解民生,以及百姓的疾苦。限于当时的条件,这条官员考核的办法,迟迟没有推行,阻力与干扰实在太多了。文臣需要游历,武将去不去?官员去了,王族去不去?王子去了,太子去不去?太子可不是能随随便便出宫的,万一落在胡人手里,得怎么办?汁琮想了想,说:“管卿所言不错,拟章程罢,但须得一步一步来,不可操之过急。我大雍子弟,胆量一定是有的,总不能连中原前来的一名年轻士人也比不过。”管魏笑道:“正是如此。”三月末,塞北草长莺飞,姜恒与界圭纵马离开雍都落雁城,一路北上,海东青在天空中盘旋,若即若离。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正是北方最大的部落——风戎。姜恒所骑策的,乃是王宫千里马,日行四百里地,三天便可纵横塞北上千里路。从小到大,他便生于南方,长于南方,看见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与苔地、万年不融的雪山、犹如宝石的湖泊时,只觉异常震撼。“太美了,”姜恒说,“真是太美了!”姜恒起初有点惋惜,没能与耿曙一同欣赏这美景,但转念一想,耿曙在雍国生活了四年,一定早就看腻了。界圭答道:“你道塞外之景壮丽广阔,雍人却总是心心念念,想着回中原,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罢?”大片未曾开垦的荒原,一年有七个月可以耕种与收成,花草之下,则是黑色肥沃的土地,北方虽然条件艰苦,但只要耕种得宜,一定能养活更多的人。姜恒朝界圭说:“界圭,你常出来么?”界圭放慢马速,不疾不徐,跟在姜恒身后,姜恒也放慢马速,刻意地与他并肩而行,于是界圭再放慢点,始终落于他的身后。“不常出来。”界圭说,“你做什么?”“是你做什么?”姜恒莫名其妙道,“走啊。”意思是让他并肩而行。界圭忽而好笑,效命于王族时,他必须落后少许,这是规矩,但姜恒无所谓,界圭便追上了他,说:“我伺候的人不能随意走动,连带着我也不能出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