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圭走向骡车,说:“借问一声,车上载的什么?”“皮毛、商货,”男人勒停了骡子,道,“还有一个孩子。驭。”界圭握剑一手,拇指弹出剑格,来到车前,男人侧过头,与他对视。忽然间,界圭感觉到了危险,在五步外停下。那男人懒懒道:“你是谁?你从哪里来,送你一程?想到哪儿去?”界圭看见了男人随意搁在车辕旁的左手,那只手上,闪烁着龙鳞的光泽。“把人交出来,”界圭说,“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哟,不要解药,倒是先要人?”男人意味深长地笑道。界圭沉默注视那男人。“我猜你只想要解药吧?”男人怀疑地看着他,“可惜了,毒又不是我配的,关我什么事?”界圭的目光始终驻留在车上,数息后,他改了口风。“毒不是你配的,”界圭道,“你有解毒的办法?”男人想了想,说:“那倒是。可我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要把它交给你呢?”界圭说:“虽然我对解药也不大关心,不过呢,人与解药,你总该给我一个,看这模样,你是不打算把人交给我了,回去我保证不了,就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难得出一次门,无功而返,我不想没办法交代。你也不打算在雪地上白白耽误时间,对不对?”男人说道:“确实,人不能给你,想要解药,回家找你们小王子,汁琮若命不该绝,自然不会死。当然,如果他自个儿把药给吃了,就证明汁琮注定了该死。”界圭打量那男人。男人又道:“你也可以不走,那么今天就得在这里,分出个你死我活了,意下如何?”界圭没有再阻拦,转身半步,望向来处,继而快步纵跃,进了密林,奔回松林坡,去找耿曙。不知过了多久。“醒了!”一个声音在他耳畔道。“总算醒了。”太子灵的声音说,“罗恒!罗恒!”太子灵轻拍姜恒侧脸,姜恒醒来,顿时头痛欲裂,看见了孙英、太子灵、公孙武,以及……赵起的面容。四人围在他的榻前,姜恒睁开双眼,只觉全身犹如散架了一般。“这是哪儿?”姜恒说。“崤关。”太子灵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吁出一口气,坐在榻畔,说,“你好些了?”公孙武正在给姜恒把脉,姜恒挣扎着要坐起,公孙武却将他按下去,说:“你后脑挨了重击,恐怕头颅内有积血,不可乱动,且先躺着,我以银针先替你疏散血脉。”姜恒回忆起昏迷前的最后一刻,他刺杀汁琮得手了,而翻出窗门的刹那,有人追了上来,将他悬在半空中……“你们这就把我救出来了?”姜恒难以置信,望向房内人。“是赵起在崤关下发现了你。”孙英说,“罗先生命不该绝,有人将你偷偷送了出来,却不知是谁。”赵起挤上前,两道浓眉紧紧锁着,说道:“公子,我为你整理遗……随身之物时,发现了一个药瓶,料想是保命丹药,便自作主张,先喂你服下了。”姜恒疲惫地出了口气,说:“那是下山前,我师父给我的救命药。”“没事了,”太子灵安抚道,“回来就好,先生但请宽心。汁琮虽未暴毙,却已离死不远了,数日内,定有好消息传来。”姜恒竭力点点头,心里仍然有点难过,若非汁琮将他抱在怀中,那一剑未必能这么轻松得手。父亲耿渊生前与他犹如手足,汁琮最后却死在了他儿子的剑下。“汁琮死有余辜,”太子灵看出了姜恒的表情,沉声道,“玉璧关很快就不再是他们的了。”“让先生歇会儿罢。”孙英朝太子灵使了个眼色,太子灵便点了点头,吩咐道:“赵起,照顾好先生。”数人接连出外,关上了门。赵起拿来毛巾,为姜恒擦拭额头,姜恒身上尚裹着兽皮,那皮上,结冰的泪水已化开,洇了一摊水渍。玉璧关,关城内。“你去了哪儿?”太子泷难以置信道,“都说你被刺客的同伙捉了去!”耿曙失血过多,脸色发白,肋下缠着绷带,没有回答,看着太子泷。太子泷道:“哥!怎么这么多血?”耿曙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望向太子泷的眼神,却充满了陌生。那四年对他来说,已经结束了,如今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玉璧关,抛下所有的记忆,甚至扔下自己的这一段人生,追着雪地上的车辙,远远而去。恒儿还会不会有危险?耿曙的心脏剧烈跳着,仍在恍神,他下意识地想走,事实上他如果有选择,绝不会跟着雍军回到玉璧关……但以当时情形,他若不引走雍军,他们一定会追查到姜恒的下落,截住骡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