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淑人脸色变了变,看向柳中郎。柳中郎不看她,冷然傲视前方,做足姿态不理会她,明摆着是要说,自己被她骗了。这幅冷然决绝的神态,让柳淑人心中一阵悲凉。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还未大难临头,夫君就先抛弃她,自己飞走。不,不仅仅是抛弃,他是抛弃之后,又生生踩一脚下去,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凄惨。柳淑人捏着拳头,心中升起一丝恨意。分明……分明没有人供出她,老爷大可以将事情都推在管事身上,料想也无人敢质疑他。可他为了自己的名声,却将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来。这个男人,何其无情?刚才那个来报信的人,说的竟然全是真话。他的夫君,比所有人都快一步地率先抛弃她,他的夫君率先供出她,送她去死。顺天府尹又重复一遍:“柳淑人,他是你的陪房吗?”柳淑人嗫嚅开口:“是,是我的陪房。”既然我跑不掉,那老爷,我们夫妻一体,你也别想跑。柳淑人眼中含着热泪,看向柳中郎:“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印子钱是您让我放的,怎么现在问起我来了?”二更老爷,印子钱是您让我放的,怎么问起我来了?您让我放的……您让我放的……这句话回荡在公堂上,引得众人都将目光落在柳中郎身上。鄙视的眼神像是钢针一般扎在他身上,堂下阴阳怪气的嘲讽落在耳中,“柳大人不是说自己不知道吗?”柳中郎心中一突,冷眼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这个女人疯了吗?把自己拖下水,对她有什么好处?她还有一对儿女,不在乎吗?柳中郎的话语不由得带了威胁:“你想清楚再说话,我何时要你做过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我顾及几个孩子,一向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半只,怎会残害人命!”他在“几个孩子”上加重语气,冷森森盯着柳淑人,那双清风朗月般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威胁的肃杀。柳淑人一怔,心下慢慢开始后悔。怎么……怎么就给忘了,还有珍儿两个孩子,若没了娘再没了爹,他们可怎么办啊……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攀咬起夫君?若夫君真的出事,两个孩子才真的完蛋。不可,万万不可,她死不要紧,不能连累她的孩子!孩子不能出事……柳淑人惊慌不已,张张嘴想要翻供,可门外不知哪个角落忽然传出一声讽刺:“柳大人别拿孩子威胁您夫人,那也是你的孩子,你们柳家的种,威胁谁呢!”“你们见过这种人吗?拿自己的孩子威胁老婆,虎毒还不食子呢……”“是啊……太不要脸了……”柳中郎目光扫过去,冷沉沉的的对上说话人的脸,眼神当即一凝。这个人他认得,是东宫护卫,曾跟着太子殿下过,柳大人记忆力非凡,只见过一眼便记得清清楚楚。柳念絮竟也在这件事中插了一脚。柳念絮……柳念絮,这个女儿不是吃素的,若其中有她的手笔,势必不可轻易置之。柳中郎慢慢重视起来,眼神认真许多,温润的神态霎时锐利起来,带着几分戒备,冷淡开口:“不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觉得我在威胁她,不过是因你心中有此想法。”论起口才,柳大人舌绽莲花,不输任何人,平静站着,冷淡无比:“本官未曾做过的事情,谁都休想诬陷我,府尹大人只管审问。”他一甩衣袖,分外清高。柳念絮在屏风后,默默抿唇,眼中亦闪过一丝戒备。柳中郎聪慧非凡,大概已猜出她所作所为,接下来行事,就没那般便利了。府尹多想让他们自家人把结果辩出来,见他甩袖不干,只得深深吸口气,道:“那就开审吧。”公堂之上规矩森严,府尹肃声开口:“今有柳府印记在,可证柳大人府上有人放印子钱。受害人指正管家孙宜兴,孙宜兴乃柳淑人陪房,但柳大人身为家主责任不可推卸,是以淑人和柳大人皆有嫌疑,二位可有异议?”“并无异议。”“那么,柳淑人指认柳大人教唆,有证据吗?”本就不是柳中郎所为,当然没有证据。柳淑人咬着下唇,心一横,当堂喊道:“我没有证据,刚才那是我在胡说八道,不是老爷让我做的!”罢了,自己揽下来就揽下来吧。老爷本就是无辜的,只要老爷还好好的,两个孩子就还是柳家的公子千金,谁也不能欺负他们。在府尹震惊的眼神中,柳淑人将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是我做的,我财迷心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和我家老爷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