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光看了看叶修寒,也蹲下来学着叶修寒的模样,牵住了小白骨的另外一只手。
小白骨的身体僵在原地,他看着蹲下来后与自己平视的叶修寒与沈重光,脑中全是先前在长街上看见的一家三口。
他就好像……真的“长高”了一样。
这一幕,落在了纪渊的眼中,随后渐渐消散了。
纪渊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他其实早就从周遭景物中判断出小白骨的位置,但他却迟迟未动。
打从小白骨写下“不想复仇”后,他便陷入一种震惊的情绪之中。
这一切都与他设想的完全不同,一个背负了那样命格的孩子,又被至亲之人杀掉,怎么可能内心毫无怨恨。
纪渊的脑中,浮出叶修寒半蹲下来的画面。
命由天定,但仍有一线变数……
纪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悬崖上。
打更声渐渐消散,叶修寒望向小白骨,说道:“过生辰要许愿,但是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白骨点点头,他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他希望他和叶修寒、沈重光、小唢呐、天在水、梦里能永远在一起,平安快乐。
许完这个心愿,小白骨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听到叶修寒与沈重光的对话。
他于是在心中悄悄多许了一个愿望。
——让叶修寒答应当沈重光的道侣吧。
流言四起
今日莲香院的这场大火烧红了半个天空,隔着很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势头汹涌,什么灭火之法都毫无作用,然而当一众下人急得团团转时,这火又顷刻间灭得无声无息,诡异极了。
流言以极快的速度在莫府下人门客之中流传开来。
有人说,那是夫人的鬼魂在报复家主。又有人说,那是十几年前惨死的嫡子在生辰之日思乡归来。还有人说,定是家主私底下亏心事做得太多,寻仇的能排到十里之外,大火与温柔善良的夫人少爷毫无关系。
这一夜,莫连生完全没有合眼。因为一闭上眼,就是自己嫡子死前的表情。
他心烦意乱,不仅是担心嫡子回来复仇,更担心府中流言会暴露尸傀之事。这些年,莫家为了炼制尸傀,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接触此事的下人都发过血誓,不可对外透露半分。可今日一场大火,却令众人紧绷的心弦彻底断了。
许多下人都认为此火乃鬼魂索命的征兆,开始不管不顾地胡言乱语起来。
若继续放任下去,只怕嫡子不杀他,陆家也不会放过他。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莫连生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刚刚穿好中衣,便听下人来报,有老爷的棋友来访。
“下棋……下棋?!快让他进来。”
莫连生胡乱披上外袍,急急忙忙向外冲去。守门小厮一脸疑惑:老爷明明说了不见外客,为何一听要下棋,竟如此喜出望外?
更古怪的事情还在后面。
最近几日易怒暴躁的老爷竟真的与这位棋友在棋室下了一早上棋。其间言笑晏晏、一派宾主尽欢之景。
莫连生的棋友是位气度不凡的俊美青年。他一袭青衣,手拿折扇,风度翩翩,礼仪姿态都无可挑剔,下人们在脑海里反复搜刮各大世家和宗门的穿衣打扮,也对不上号。
临到中午,消息传到莫离玉耳边。他原本正在安抚一位胡言乱语的下人,听到这消息,他持药的手微微一抖。
纪渊……他来莫府做什么?
自那日在南家宝船上装病被戳穿后,莫离玉再也没和纪渊联系过。
这不是他第一次耍心计被察觉,只是其他人他尚可找寻借口、装装可怜搪塞过去,可纪渊……他一想起当时对方那个似笑非笑的讥讽表情,便知他辛苦建起的东西已尽数崩塌。
纪渊此人,才思敏捷、行事果决。只要有一丝疑点,都不会放过。再加上小球每次靠近纪渊都会剧烈波动,可见他背后有很大的势力。若他真起了疑心,定会有办法查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