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急忙起身穿好衣物。
“你想吃什么?”李文简立在床前,双手撑在她的肩头问。
她脸色还很苍白,短暂的安眠未能驱散杀人的疲倦,她忽然很想吃一碗奶奶做的阳春面。
抿了下唇,说:“有阳春面吗?”
李文简唇角几不可查地滑过一丝笑意:“去膳营看看。”
他把手炉塞进昭蘅掌中,牵着她,从一排排整齐的营帐前走过。天还没有亮,雪色在逐渐暗淡的月光下依旧耀眼,风声呜咽,四下的声音都被风雪吞咽。
李文简迁就昭蘅,走得很慢,他们的斗篷上很快就落了一层薄雪。
还不到用早膳的时候,膳房还很冷清,只有两个值夜的人趁着空闲围在炉火前打盹。听到外头响起脚步声,抬起惺忪睡眼,借着暗沉沉的烛火打量来人,待看清他的相貌,他们还以为在做梦,狠狠揉了揉眼睛,却听到他道:“有面吗?”
“殿、殿下?”膳房的人不曾见过李文简,只从那身四爪蟒袍猜出他的身份,急忙跪下磕头:“奴才这就去做。”
李文简笑得很温和,说:“不用。”
“阿蘅。”他扭头唤她的名字。
昭蘅仰头看他:“嗯。”
“你还没吃过我给你做的东西。”
昭蘅有些讶异,她轻轻眨眼问:“君子远庖厨,我以为你不会做饭。”
“少时和阿翁四处周游,行至无人处,我们也会自己生火做饭。”李文简温和地回她,顿了顿,又问:“你会烧火吗?”
她抬手挽起鬓边的发丝,轻轻地别在耳后,点头说:“会。”
“那你给我烧火,我给你煮阳春面。”李文简颔首笑笑。
昭蘅解下身上的披风搭在厨案旁的架子上,挽起袖子坐在火炉旁,利索地吹燃火折子,点燃干草,炉膛内亮起温暖的火焰。
火升起来,她手支着下颌,仰头看着李文简的动作。
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下厨,刷锅掺水的动作麻利自然,竟然像是做惯了的。
“是不是很惊讶?”李文简眼角的余光扫过她的脸,温声地问。
昭蘅点了点头:“嗯。”
他说:“父皇还会犁地,种田,若不是世道将他推到今天,或许我也只是个山野村夫,在村子里种粮种菜,守着乡下的一亩分地,望天吃饭。”
昭蘅摇了摇头:“不会的,陛下当年都可以从村子里出来,受到安氏的青睐招为东床快婿。”
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殿下若是出身乡野,说不定也有个名扬天下的学者看中你的学识人品,将掌上明珠下嫁于你。”
“也有可能招我去做赘婿。”李文简低笑了声,“从此以妻为纲,恪守夫道。”
昭蘅听了他的话,也忍不住笑。
“可是我不想做什么大儒之家的赘婿。”李文简矮下身看向昭蘅:“如果我是山野村夫,我就去找你。”
昭
蘅抬起头,借着炉膛里暖烘烘的火光看他,轻声说:“找我做什么?”
“做我妻子。”李文简抓起柔软的面条下到沸腾的热水里:“我们一起种田犁地。”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其实我不想你在那时认识我。”
即使后来他们是在那样难堪的情况下相识,她也不想早早地在村子里遇见他。
彼时她因为吃多了各种草药,浑身烂疮,流脓不止。
“我很遗憾认识你太晚。”李文简缓声道:“或许我认识你早一点,你就能少受好些苦。”
“不苦。”
只这一句话,李文简便见昭蘅的眼眶倏忽红透。寒风轻拍帐顶,炉膛里的炭火偶尔迸溅出几粒火星,昭蘅抬眸,炉膛里的火光和眼里的雾气重合。
李文简熟稔地将煮好的面条夹在碗里,用青瓷小碗装着,冒着腾腾热气,他在碗下垫了张锦帕,递给昭蘅:“很久不做了,你尝尝咸淡,看是否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