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河埋头窃笑着,领着小太监们轻手轻脚退出去,轻轻合上房门,抬头一看,屋里的灯熄了。赵崇湛直挺挺躺了半天,眼神往身侧飘了无数次,终于按耐不住,试着往她那侧挪了一丁点。她没有纵起来给他一巴掌,很好。再挪一点,她还是闷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有时候,没有信号,也是一种信号,赵崇湛接收到了。他尊重她,有些事成亲之前做不得,不过还是有很多小打小闹的方法,可以暂缓一时之急。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簇黑里咕哝:“您干嘛呀……”赵崇湛很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本王怕你把自己闷死而已。”被子里的温度热得像蒸笼,夏和易在云山雾罩里顶着一张快要熟透的大红脸,感受他上山下海的手。◎二十八◎在夏和易的记忆里,亲近就是为了繁衍,原来跟喜爱的人在一块儿,能折腾出那么多与繁衍无关的亲密举动来。她的指尖被攥住,呼吸被裹挟引领着,被动地迈入了一个从未踏足的全新领域,真是羞嗒嗒的……忸怩地掀起眼皮瞧一眼,双目适应了黑暗,和正在满足欣赏她神情的赵崇湛对上了眼睛。那荡漾着水光的眸,沁出汗珠的挺翘鼻尖,往下是含羞带怯咬着的下唇。谁能想到,一个满嘴跑马的刺儿头,竟然也有这样女人的柔情眼波,赵崇湛大脑一激荡,差点交代了,咬着牙槽扛住了,在她稍显狐疑的目光中不屑地哂笑,“你也就是嘴上挺能。”夏和易心想不行哇,输人不能输阵,于是强行压下心底滚烫的娇羞,“嚯”的一声腾起来,翻身骑马似的骑上去,嗤笑着说笑话,“我那是给您留面子。”“说大话使小钱,你就这点本事?”“您瞧不起谁呢?您别打量我没听见您倒吸气儿!”“本王看你是耳朵不好,给本王好好听听,到底是谁续不上气了。”“我夏和易把话撂这儿了,就今儿夜里,我非得让您认输不可!”“呵。”虽然两个人都不怎么熟练,光是摸索也能创造出无限乐趣,嘴上吵翻了天,说是光膀子打架也没错,吵到最后,真真是差最后一厘就要擦枪走火了,硬生生刹下来,两个人都挨得够呛,哼哧哼哧对面喘大气。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最终以赵崇湛下床出门吹冷风作为结局。夏和易都快被自己烧死了,雪夜的窗上投出皮影戏似的身影,不可言说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她拼命晃晃脑袋,咕嘟嘟仰脖灌了一整吊子的冷茶,爬回床上,悲愤地呜咽一声,把脑袋整个藏进被子里。许是体力消耗太大吧,夏和易原以为她得闹心个大半夜的,结果还没等到武宁王回来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他好像回来了,听他俯在耳边,不知道为什么说“对不住”,她想追问,但是醒不过来,四肢坠进漫漫云雾里,在他匀停的呼吸声中沉沉睁不开眼。赵崇湛在屋外硬抗了一盏茶的时间,寒风萧瑟,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的火,带着满身的寒意和肩头的雪回到屋里,看见的是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姑娘,一条腿高高翘在墙上,一条腿曲得像蛤|蟆,两只手是败兵投降的标准姿势,嘴里还打着小呼噜,气流将垂在脸上的碎发吹得一飘再一飘。他在床边怔住了。也不是说一定要求姑娘在睡着时能仪态大方,至少不至于一点美感不沾边罢。他想起来,当年皇后进宫前受过嬷嬷教导,睡姿一项是狠调|教过的,整夜下来一动不动不是难事,现在想想,完全是没有必要的拘束,皇后短暂活一世,醒着不能凭着心意活,睡着了也不得舒坦。“对不住。”赵崇湛站在榻边低眸看了良久。说实话,她现在的小模样,姿态诡异,脸上红扑扑的,嘴一张一合,看着着实有些发蠢。奇怪的是,他竟然觉着这样的模样很好。赵崇湛是向来很看不上偷香窃玉这个词的,在他看来,都是那些浪荡纨绔们色|欲熏心时找的借口,为君子所不齿。但他为什么在妙境中乐不思蜀,隔着薄薄的衣料,感受到暖烘烘的、旺盛的心跳。隐隐又有昂首的趋势,他猛地把手抽回来,欲盖弥彰地往她身上多盖了一层被褥。和她隔了很远躺下,翻身背对,望着房梁发了会儿怔,然后开始默算到下个月十六还有几日。夏和易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往北地来的这一路,虽然跟着武宁王混,不能算是四处将就,但好歹是没有地上床上睡着舒心。但睡得好的大约只有她一个,她望着武宁王眼下浅浅泛起的青黑,茫然问道:“您睡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