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疆犹是疑虑,觉得他这样贸然暴露身份,实在是棋行险招,一个不慎,案子破不了也就罢了,慕云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暗卫纵然武艺再好,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慕容家武师何止百人,他根本不可能应付得过。
慕云汉又道:“身份暴露,虽然可能看上去危险,但也是件好事,届时我大张旗鼓,住进慕容家,有什么闪失,他们一定跑不掉,他们非但不能得罪我,反而要供着我,何况这样表明身份,我可以吸引走大部分注意力,不至于叫他们继续盯着沈姑娘。”
原定疆一呆,总觉得最后这句像是重点。
他更觉得,事情的走向彻底变得奇怪了起来,自己被调去了五洲营倒是平常,柳景元为了盯住慕容家的船只,乔装混去了漕帮也还可以接受,而他交给原大花的任务,竟要她乔装成自己,去了当地的捕督院,现如今,慕云汉为了保护沈涟漪,竟然要自曝身份,入住慕容家!原定疆简直想不明白人这帮人想干什么!
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微服出行呢?这才刚来几天,慕云汉就恨不能昭告天下了,真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可是他也心知,慕云汉决定的事情,一般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他就算说破了嘴皮子也白搭。他只得道:“你便是去了,我也不放心,你好歹带着勇叔吧,有什么事儿可以送个信儿什么的,我会与谭将军协商,在慕容家附近安插一支五洲营的分部,你有什么事,咱们还是信号弹为号,切莫自己擅自行动,对了,也带上暗卫,能一挡十……”
“我带着暗卫就好了,勇叔还需要留在这里,原大花功夫虽好,到底是个姑娘,有勇叔照看她,我还能放心点。大虎,我知道你的疑虑,但是如今事情已经非常明朗了,并非是那蛇藏得太深,我们挖不到,而是蛇太大,官府恐怕降不住,既然如此,索性翻开了地皮抓!”
原定疆苦笑:“只希望我们能顺利完成皇上的嘱托,只不过,”他压低了声音,“你要是暴露身份,沈涟漪不就也知道了?”
“她知道了又如何?”想到那个狐狸似的女人,慕云汉冷笑道,“她本就对我的身份有怀疑,是宰相还是草莽,对她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你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的意思是,她本来就对你有意思,现在一看你是当朝相爷,那不简直就是天上掉下个金龟婿来?到时候肯定要抓着你不放了!圣上虽然许你择一人而终,但是她的身份毕竟……”
“好了,”慕云汉打断他,“你多虑了,我并不会对那个女人有什么其它想法,我找她来,便是为了要她助我而已。等她立了功,我为她赎身作为回报就是了。”
原定疆心道你也就骗骗自己罢了,但是他知道小白脸子好面子,到底没说出来,只得撇撇嘴道:“你要是清醒就是最好了。”
于是宰相衣锦还乡的消息,很快便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三江五洲。
正如原定疆所说,大小官员急不可耐地来巴结这位相爷,幸而慕云汉已搬去了五洲最好的凤栖馆客栈,否则沁园的大门都要被挤破了。
慕云汉一反常态地开始热衷于应酬,对于所有人的礼物照单全收,钱帛也毫不推辞,只一样,他不收美人。
于是大家很快便打听出来,他初来乍到便已经包了香脂河白岸楼最美的花魁沈涟漪,二人同吃同住,浓情蜜意,相爷有了那样一位神妃仙子在前,再看其他美人儿当然皆如粪土。
接着,风声又起,说慕云汉的本家便是武菱洲的慕容家,他此次回来便是荣归故里,要重振慕容家的。
各种消息纷杂而至,原定疆和原大花倒是每天都不愁没新消息听。
于是原大花粗比古树干的心难得生出了些忧虑来:“慕相搞得如此大声势,真的就能引蛇出洞?”她此时已换了一身男装,长眉入鬓,鼻子高挺,长腿窄臀,细腰上挂着柳景元的牌子,看上去就像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原定疆幽幽道:“他可不是引蛇出洞,他是要看准了蛇窝,掀开地皮给蛇拎出来呢……”
沈涟漪柔弱无骨地倚在凤栖馆的套房窗边,青葱似的手指正拨弄着官员们送来的一个流光溢彩的多宝发簪。这发簪乃是仙人折花的模样,倒是与她现今的这番模样很呼应。慕云汉看得出她很喜欢这支花,但是也是喜欢它的模样与做工,而非价值。
她玩了一会儿,玩腻了,将花掷去了一边。
他蓦然回神,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看了许久。
沈涟漪纵然胆大包天,也是有些紧张的,她喃喃道:“棋行险招……我可还不想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慕云汉说完,抬头问她道:“你为什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她在日光中侧头看他,美得不似凡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