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军出现的地方都是非常恰巧的,郇王只要留下一二百人,就能借地形阻截住追兵冲下之势。就这样,郇王身边的大将和护军,被一点点蚕食。这过程也是非常折磨人的,到了最后的最后,就连郇王身边仅剩那百余精卫,也是筋疲力尽,闻风丧胆。所有人都不禁心生绝望了。秋寒的冷风无孔不入,仿佛透过铠甲钻进骨髓,那座巍峨连绵的大山仿佛怎么跑都跑不过去,黢黑的夜里,郇王重重喘息的。他脸颊铠甲还有斑斑血迹,早已变成干涸褐色,汗水沿着脸颊淌下,褐色被冲散抹开,他半边脸白皙半边脸褐红,头盔已不知所踪,发髻半散不散,凌乱纠结的头发披在半边脸和肩侧,一夕仿佛瘦削了许多许多,形容狼狈。昔日最最尊贵高高在上的郇国之主,如今当真犹如一头丧家之犬。&ldo;啊啊啊啊啊!!!!&rdo;郇王暴喝一声,&ldo;锵&rdo;一声抽出宝剑。他如何不知穆寒欲擒故纵,在折磨他戏弄他?郇王到底是一国之主,他暴怒,他不走了!!&ldo;去!!&rdo;郇王剑尖斜指前方一座别庄,他要和信军决一死战!!!……三进三出,不大的一座别庄。孤零零一盏灯笼悬在别庄大门前,守庄人连灯笼都不敢点燃,黑黢黢的夜里星火不现,蔽旧的绢灯在夜风吹刮下剧烈晃动,枯枝败叶铺满门庭。郇王一脚踹开大门,杀了守庄人,挥剑厉喝:&ldo;布防!!列阵!!&rdo;&ldo;寡人要与信贼决一死战!!!&rdo;穷途末路,但留到最后的,都是郇王的心腹王卫,闻令未有二话,迅速分成两列,沿着院墙包抄而去。陈堂领着一队往左侧,李翳领着一队往右侧,郇王身边的大将和高手已被蚕磨得将要殆尽,仅仅剩下这两人。陈堂步伐未有迟疑,一抹脸上汗水血迹,匆匆绕别庄半周布防完毕,迅速回到郇王身体,手持佩剑,守在别庄大门之后。而李翳,他的嘴唇抿得很紧。率队急促奔走,漆黑夜色,身后郇王挥剑厉声几欲癫狂,外面马蹄声迅若奔雷,风声似鹤唳般尖锐凄怆,身边脚步声很沉,所有人都悲观沉沉。李翳捏紧剑。他其实并不想死。恰在奔到杂草丛生的后院边缘时,他发现排污沟外有一条暗渠。黢黑夜影中,尚未倒伏的长草暗影幢幢将其密密掩盖住,若非他眼尖就一晃错过。暗渠不宽,但很深,人多了不行,但他能走。李翳排兵布防,而后大步折返前头,他刻意放空了那个位置,走到半途骤一停,一闪身迅速折返。心脏怦怦狂跳,急步抢往暗渠,拨开茅草,正要跨出,斜楞里伸出一只手,骤抓住他的手臂。是杨膺!李翳蓦侧头,对上杨膺的脸,杨膺发髻倾斜蓬头垢面,惊惶失措中带上骤喜。带上他,一起走啊!李翳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吭声,迅速拨开长草,无声潜入暗渠当中。杨膺赶紧跟上。仲秋的山水染上了霜露,寒冷中有一种彻骨的感觉,李翳还好,饥肠辘辘的杨膺一下水,冷意登时从体表渗入骨髓。他咬紧牙关,跟着李翳后面往前游去。闷着头,沿着暗渠无声一路潜游而出。一路游出别庄,就是山脚。暗渠在这里转了个弯,掉头往山外农田而去,变成明渠,两人没有继续跟着往前。这里是山脚,可以了。只要一进山,李翳有信心自己能成功脱身的。一抹脸,两人没有马上上水,信兵已抵达别庄并迅速包围住,就在他们身后。但幸好,两人走得及时,信兵没有发现他们,双方距离大约有三四十丈。足够了。李翳松了口气,手撑着渠岸轻轻一跃,顺手把杨膺拉了上来。并不是他对杨膺有很深厚的感情,只是防止节外生枝。两人放轻动作,在草丛中听了一阵,李翳脚尖一点,骤如夜鸟般迅速往山上掠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必定脱身成功的时候,&ldo;嗖&rdo;一声,锐利割裂空气的鸣啸,一支利箭快准狠,在李翳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的当口,狠狠地扎在他的身上。&ldo;噗呲&rdo;一声,正中小腹。半空中的人影一滞,&ldo;砰&rdo;一声重重摔落在地。李翳捂住小腹,霍抬头。黯淡的星光下,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正跨于膘马上。膘马打了个响鼻,踱出一补,一张眉目深邃带着几分异域血统的熟悉面庞出现在眼前。穆寒收回拉弓的手,居高临下,冷冷看着李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