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犹豫,到底是给了正面答案,“你很美,也很强,无论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很好。我想成为你那样的人,也觉得如果和你在一起,再没什么能难住我。”纯粹精神上的欣赏和臣服,甘愿地为她弯下了腰。“我也很喜欢你。”贺云舒道,“你是个很温暖的人,从来不让人为难,感觉在你这儿做什么都可以,整个人是自由的。”魏宇显出激动的样子,“那——”“但是!”她严肃道,“这一切都建立在你完全包容我,无底线退让的基础上。”他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整个人沉静下来。贺云舒还是心疼他,没有尖锐指出他的问题。可他何尝不知道,为了得到她,为了将她捧在手心,他本能地压抑了自己,委屈着自己,安慰自己现在的付出都是为了今后巨大的回报。甚至,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不婚和丁克,到底多少是出自真心,多少是对长辈的消极抵抗?她太聪明,也看得太清楚,甚至早他好几年就成功地实践了一回——深知他内心的全部龌龊。她也懂他的贪心,亲情前途名声都不舍得放手,自以为是地搬山,其实是根本不懂取舍。“我没有你想象中强大。我爱过,付出过,结过婚,有两个孩子,全部都是勉强支撑。你看着我仿佛游刃有余,但现实完全相反。强撑的结果是精神崩溃,生病了。你觉得我强,可能是一时迷惑,将希望投射在我的身上。你冷静地想,真正的我是谨慎之人吗?真正的我能处理好各种关系吗?真正的我去了你家里,只怕会让一切更糟糕。甚至,我连最基本的事业上进心也没有,跟不上你的脚步。”魏宇隐约知道她的意思。贺云舒见他冷静下来,道,“我在婚姻里进出过一回,半条命也没了后,就不准备再进去。我说不结婚不生子,不是考验你和击退你的条件,而是我对下半生的计划,没有可能会更改。你也许觉得先答应下来,等待咱们感情深厚了,再在父母长辈和我之间斡旋,也许能有一个好结果。”“我只是——”他努力想要澄清自己。贺云舒安慰着他,温柔道,“我当年承诺做贤妻良母,也是这样想的。世界上大多数的人做事,都是抱着美好的期待,随时调整自己。只要认真践行了,就不是欺骗或者谎言。你选了比我还要难的题目,我当年只要装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就能成为方洲堂堂正正的妻子。你呢?不仅要面对父母长辈的不同意,事业的波折,还有我这里绝对不会动摇的条件。你能撑住今年,明年,后年,可过去三年四年,五年六年后呢?当你付出全部亲情、子女、事业,包括友情等等,却什么都从我这里得不到,会如何?”魏宇放弃了挣扎,五官显得冷峻起来。他本就是好看的男人,因为追求亲和力刻意隐藏了锋芒,现在敛去那层外壳,露出许多棱角来。那倔强的下巴,永不屈服的鼻梁,还有仿佛从黑暗里穿出来的双眼,无一不昭示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真正被俗世磨练得圆滑的男人。他的心里还有峥嵘,所以苦着心智和身体,试图通过改变自己来改变这世界。贺云舒伸手碰了碰他的脸,“我经历一遭后,可以说是自私——”“不,不是。”他反手压着她的手,道,“你不能这么说自己,是我强求了。”“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她道,“我那时候刚离婚,内心非常不平静。他来挽回我,千方百计。无法否认,对他还有些感觉。可我知道不能回头,一回头又要重蹈覆辙,所以怎么样都要逼迫自己走出来。你恰好出现,也完全符合我的要求,我纵然不想和你有个结果,也贪图你给的温柔和便利,躲到你身边,指望你能拉着我。我更不该真心喜欢上你——”贺云舒两眼忍不住包了泪,“不该把你拉进来。”魏宇深深地抱着她,他何尝又不是想籍着她做借口反抗家人呢?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既然知道你为难,就不能厚着脸皮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只享受你的好处。”“云舒,我已经在说服他们,他们——”她按下他,“魏宇,我既然亲历过其中的苦,就绝不允许别人承受同我一样的难。”魏宇看着他,黑色的眼睛里有潮涌,然后是深切的悲痛。贺云舒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难过,还有对未来的失望。一个人只有用尽全力去追求过,才知道绝望的滋味。他长久地看着她,“我所有的好,都是你拒绝我的理由。”“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比我更强更好的人。”贺云舒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心脏上,“只要你搬了自己给自己压在心上的山,再没有什么可为难你的了。魏宇,你是能走得更远的男人,不要被一时的软弱和迷惑绊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