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皇上那边可会有危险?”楚辞朝蹙起眉心。
这样的话题让宫九微微有些不愉,然而他到底还是跟着说了下去:“如若他现在在此处,皇上那边应是无妨才是。”
事实证明,宫九这一次却是料错了。
因为镇西王出现在了那座寺庙的外头。
镇西王出现的一瞬间,就有暗卫冲去禀报了皇上,很显然皇上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位的到来,眉宇之间根本没有半点讶然,只是添了三分冷嘲:“好,请镇西王进来。”
镇西王身材魁梧,年岁正是一个男人的好时候,当年是因着一场战事而封了这外邦一个王的尊荣,而今他回到这皇城,面上却是依稀带着几分冷霾的。
“镇西王见过皇上。”他单膝跪地,深邃的眉眼看不出几分怨怼或是愉快。
好在朱翊钧亦是不介怀,他伸出手虚扶了一把:“请吧,”低笑了一声朱翊钧说了下去:“镇西王远道而来,近些时日朕不在宫中,在此见镇西王却是怠慢了。”
镇西王似乎对于这样的说辞有些困惑,在原地站了半天方才说出一句话来:“皇上不问小王为何而来?”
“边关近日可有差池?”朱翊钧的眉梢微微挑起,却是有些寒凉。
镇西王这才收起眼底的怨恨慢慢道:“皇上,此次事关重大,小王不敢怠慢。”
朱翊钧缓缓抬起眉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挥手示意大太监过去将门掩上:“镇西王,请。”
那对面是一个偌大的椅子,上面铺着虎皮,显然是为了保暖的。
镇西王也不客气,闻声便过去一屁股坐了下去:“皇上,小王斗胆请皇上免了近年的杂税。”
这一句话下去,就像是扔了一个重磅炸弹,朱翊钧霎时挑起眉梢来:“为何?”
“近年来连年干旱,西域颗粒无收,如若是再有杂税……恐怕百姓亦是负担不起。”镇西王眉眼之间尽是诚恳痛楚,一字一顿道。
朱翊钧就坐在那里静默地听着,半晌方才慢吞吞放下了茶盏,悠悠道:“如若是朕没记错,前番却是有一遭,朕派去的钦差被困在了西域,不知镇西王可打算给朕一个解释?”
他每说一句话,镇西王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半晌方才讷讷道:“臣不知此事。”
“不对……”朱翊钧冷笑一声:“事后,朕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了过去,镇西王可是亦不知此事?”
镇西王的神情难看得很,就听朱翊钧慢慢道:“没错,镇西王的确不知,因为那时候无论是镇西王还是镇西王世子,都在忙着炼毒,根本没时间料理这些事情。”
镇西王骤然抬起头来,那眼神几乎是要将朱翊钧杀死的恨意。
于是朱翊钧便缓缓笑了:“那毒烟的计划失败了,你便将朕引到了此处,目的就是藉着这皇城之外庙宇中的不对劲吸引朕,让朕注意不到皇城里面的变化……”眼看着镇西王一点点丢盔卸甲,朱翊钧的笑意愈发深切起来:“可惜那皇城里头却是有太多朕的眼目,此时你的叛军大抵还没有兵临城下,便已经被尽数剿灭了。”
镇西王面色越来越难看起来,最后凝结成眉眼之间深深的恼怒与忿然。
“镇西王,你败了,成王败寇而已。”朱翊钧将茶盏重重一放,木制的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尤为慑人。
镇西王却是死死盯着朱翊钧半晌,最后终究还是大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小声狂妄而肆意,却是根本不像是一个败军之人能够发出的声音,朱翊钧就那样冷着眉眼看他,看他被冲出来的暗卫捆成了一个粽子,还在那里犹自大笑。
尽管并不想中招,朱翊钧到底还是开口问道:“等等,”他慢慢走过去,伸手一把扭起他的头:“你笑什么?”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镇西王的眼底有着最真切的疯狂,他就那样默然地盯着朱翊钧一字一顿道:“皇上,你素来不喜江湖,可是有些时候,江湖中人亦是可能祸乱朝堂,到了那个时候,你就该死无葬身……”
“拖下去!”没等朱翊钧开口,旁边的大太监便径自挥了挥手,他看着脸色阴沉的朱翊钧,忍不住走过去一下子跪了下去:“皇上,您别……”
“无妨。”朱翊钧沉了沉心底莫名涌上来的忿然怒火,伸手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那玉质地温润而舒服,像是一泓清泉一样,让人暖心暖肺。
再多的话,大太监终于说不出来了,他想了想便状着胆子告退,然后出去找了小谷子——
“小谷子,你的道长呢?”
正在发呆的小谷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甚至于有些结巴地问道:“皇……皇上的道长?不不对,是皇上找道长?”
大太监对于这样的回答非常不满意,伸手拍了一把小谷子的头:“我问你道长去哪里了?”
小谷子的神色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沮丧地摇头:“大主管,我不知道。”
这一次祁明远是当真决定蜕变,也只有真正地离开一阵子,回来才可能真真正正地与朱翊钧比肩,他明白,所以他远走。
大太监听到这句话只好跟小谷子一起叹了口气,在这种时候,他忽然希望那个人在。
如若是祁明远在,想必皇上在刚刚那一瞬也不至于露出那么落寂的神情。
不管如何,他们还是回宫了,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去,九五至尊的地位依然没有变,他还是那个朱翊钧,高高在上,身侧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肩。
这天下终归还是他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