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安一听反而放下心来,叶亭贞的用意应该是提点他不要与靳奕走得太近,目光也更加坦荡。
他噙着一抹笑。
恰巧靳奕随着首领太监登上了大殿,随着一声唱喏,众人皆跪地伏拜。
待礼毕,叶亭贞的声音一如外头飒飒秋风,带着淡漠、事不关己的叵测。
“回禀陛下,郑相独子于昨夜里过身,夫妇二人悲痛欲绝,念及郑相年迈,儿子做的事情自然也怪不到郑相身上,不若便让其归田养老,也算是不枉矜矜业业二十几载。”
此话一出,那些本还在猜忌的人心顿时就放回了腹中。
靳奕看着下方空出来的位子,没有一时回答叶亭贞,沉默起来。
一个空位多出来了,就得有个人填补,那这个人又该往何处寻?
景安也猜到这一层,他将众官不动声色打量一番,凭借昔日的印象,一时竟也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叶爱卿果然消息灵通,那朕便依你所言,郑相功过相抵,就许他颐养天年罢。”
他此番言语忒不客气,苏直在底下暗暗心惊,一双眼在叶亭贞与靳奕身上瞟,两个人仿佛暗暗较劲,谁也不让着谁。
只是靳奕年纪尚小,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做不到不形于色,故而落在叶亭贞眼中只是个小孩把戏,暗自冷笑。
靳奕见他嘲笑,更是心里窝着气,刚要把眼神收回时正巧暼到了站在叶亭贞身后的景安。
他形容淡淡,对着靳奕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靳奕这才安心收回目光,不再打算与其置气。
好容易捱到下朝时,景安念及鼎云居之事,此时恐怕还得叶亭贞点头,脚步继而慢了些。
果然待叶亭贞与旁人寒暄完毕,见景安还在前头,心头微动便让人请他往王府走一趟。
景安看着意料之中的邀约,没做他想。
从皇宫至摄政王府也不过一两柱香时光,待景安下轿时却发觉门外已停了一辆玄色马车,上面旗帜上淡淡写着个“陈”字。
“这也是本王邀请的贵客,想来你们应该认识。”
侍从将门打开来,待进门去,有侍女服侍叶亭贞将身上披的大氅取下,又端来盆水与他净手。
景安跟在身后自然有人服侍,虽说未至冬天,但天气尚冷,身上这件大氅是怎么也不想脱下来的。
叶亭贞这厢刚擦完手,回头就见景安还在踯躅,于是解释道:
“本王原本畏寒,后来不知吃了哪位大夫的药,身子渐渐强健起来倒是爱出汗,因而刚一进府就得将厚重的衣服褪去,否则非要闷出汗不可。”
景安心里犹疑,王府里就连侍女都穿上了轻薄的冬装,他怎地就如此单薄?
还未等他作出应答时,又被方才的事情给牵住了心肠。
那道浅浅的“陈”字,不得不让人警醒。
小路径斜,日头打在一方竹林投下浓密的影。
二人一路无话,快行至正厅时,忽闻一阵脚步声。
“微臣给王爷请安。”
景安猛然一震,心头微颤,这个声音喑哑,一如粗粝的磨石,他竟觉莫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