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无论是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黄知府都无法下笔。再细细询问一番,才知他不是不会做文章,而是压根不会写字。
这个结果把很多人逗乐了,时年正值建德九年,叶亭贞领旨修筑堤坝,恰好闻这奇事,觉得好笑。
一个大字不识之人竟也能做官?
可此人偏偏一路升迁,靠着妻家的功劳,一熬到岳父一死,就坐上了知府之位。
陈雾良把这奇闻异事当饭后谈资讲给陈辞周说时,彼时他正往嘴里投了枚酸渍梅子——那知府倒会投其所好,知晓他喜吃酸。
陈辞周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们此时正被雨围困在驿站之中,他见屋里闷得慌,抬手将窗开了半扇,散散因连月不停的雨使得整个屋子沾的淡淡霉气。
“父亲又想说些什么?”
他的手沾了潮湿的窗框,还带着些许被腐蚀的木料,颇有些嫌恶地用帕子擦拭了一番,往前走了两步扔在了地上。
陈雾良见他又是这幅吊儿郎当模样,但自己的儿子却比料想中的有手腕多了,这般想来,就连泛酸的嘴里也咂摸出甜滋味来。
“我还能说什么?想我前半生如履薄冰,就是想为你挣个好前程,谁知你如此不开窍。”
陈辞周猜到父亲接下来要说什么,转身坐在他身旁,压低声音道:
“现下境况复杂,难道还要在这里杀人灭口?”
“嚯,当时还不是你心慈手软,在江上的时候就该一把将他推下去,就连船夫我都打点好了,谁知这小子不上道,连精选挑选的瘦马名妓一个也看不上,不知是装的清白,还是本性如此。但他如此得势,难保以后不会对你有威胁。”
陈雾良有些心急,苦心几载,好不容易在叶亭贞身边有了一席之地,陈辞周比起郑辽平一流更是天壤之别,这出人头地的机会怎地就轮不上他儿子身上?
谁知陈辞周接下来的话让他有些不解。
“父亲,眼下我们被困在蜀中,雨势愈发大,那知府又是这么个蠢才,如何回京还是未知数,朝廷还等着我们回信,若此时他出事,即使别人不说,但明里暗里矛头肯定指向了我们。何必便宜没占着,还平白惹了一身腥气?”
“那你说,这么好的机会就此作罢?”
陈雾良不死心,待回了汴京能把人从叶亭贞眼皮子下除掉,那才是难于上青天。
“父亲为何要执着于除掉他?”
此时狂风卷起暴雨叩击着大门发出“哐当”之音,将陈雾良的话遮挡的只剩七七八八。
“若论才情,你当初连中三元,靠自己的本事进了朝堂,随后又进了工部。若论样貌,你当初险些就被柔慧郡主看上,哪一点比不上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景安?不过提起你的终生大事为父还一肚子气,那个什么徐澈,仗着与咱府上交好,与你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就敢使小性子和离,要我说这和离书你就不该给她,平白把你名声败坏了,还不如把她关咱们府上当个粗使丫鬟使唤。之前那档子事惹得一身骚气,还好是摆平了,不然又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