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辞周皱了皱眉,他不愿提及这件事,毕竟面上都不光彩。若是和离,便是二人有缘无分,怨不得他人。而陈雾良直接拿在明面来说,便是往他刚愈合好的伤口上撒盐,因此脸色有些不好看。
“父亲此番话说的不大合适,抛绣球赐婚本就是王爷亲自操办,若闹的满城风雨,还不知王爷那处如何想,儿子倒觉得现下还不适合讲儿女情长,孑然一身倒还方便行事。”
陈雾良见他如此洒脱,心里欣慰,怕他因此意志消沉。安慰道:
“你能如此想,为父心里就好受多了。汴京贵女不论是身份贵重的,还是才貌双全的,不都任你挑选?退一万步来讲,当初的沈家,不论是权势还是门第,无人能出其右,他的女儿我们家也是能配的起的。”
陈辞周没吭声,唇角莫名含起笑来,低首搓了下手——方才手帕没擦掉,还萦绕着淡淡霉味。
沉风破(七)
“你看看那人现下还在外面,是真的这般好心,还是做给旁人看的?”
驿站外面深深浅浅的水洼,行走极其不便。
陈辞周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向窗外,只见一点青衣素衫被宽厚蓑衣罩着,被风极力拉扯,水已经没过膝盖,正淌水横行着。
似乎不像是赏景,也不是在寻什么人,这里方圆几里百姓家家闭门不出,靠着余粮过日子,确实是寻不到什么人。
周遭惨败,已然是受灾的模样。
他语气有些淡,似是无意中想起的,“蜀中便是他的故土,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在上清县,他也与我们一处,不曾出去见什么人,也不想去看看家里吗?”
陈雾良“唔”了一声,像是吃尽了碟子里的梅子,拍了拍手掌,将蹭上的糖霜抚下来。
“不过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乡野村夫,把那一套令人作呕的巴结人手段做了十足十,不去管他。这里距汴京千万里之遥,咱们只不过是奉命查看,又不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连一粒粮食也没带过来,拿什么去救济灾民?且等着朝廷让咱们回去的旨意罢。”
他像是倦了,抿了口茶漱漱口,像是熟稔一般将难题抛给了陈辞周。
“这些日子吃的尽是辛辣之物,嘴里都生了疮。你且去告诉那知府,今后的饭菜清淡些,只管送进咱们厢房,隔壁那个就随意罢。还有,问问他这里还有什么稀罕玩意,届时回京也好献给王爷,不枉咱们在这过的什么苦日子!”
陈辞周从椅中站起身,“儿子必定做好此事。”
水天一线,却不是什么美景,相反还能看到上面漂浮的树枝与房顶上的茅草,零落散在水面,从上游漂了过来。
景安撇去上面的树枝,现下有什么腐烂味齐齐涌来,让人心里头烦闷。
天如止不住往下漏雨已经半月有余,整日灰蒙蒙的,这还是在他来时计算,若是加上先前的日子,那岂不是连绵了两个月之久?
一层阴霾渐渐笼罩心头,他的身子已经被水泡的麻木,沾满水的蓑衣在水里更是走不动。
上清县地势低洼,处在下游之地,原先知府安排住宿之时,陈家父子原本相中高处,毕竟意外发生时高处不会如低洼之地危险。
但又念着此处驿站离知府府邸近,届时行事方便,因此选了这里。
眼下他们白日里闭门不出,夜里去寻知府府,想治理这水患却是毫无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