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妖监会现在研究最深的补气阵为例,那是一个双层并立阵,分为削气和补气。单独拆出削气阵来说,它借助阴木削弱了刘心美的气运,乍一看确实对于他人没有什么益处,可一旦与补气阵并立,它的效力可见一斑。如果说潘雨樱身上这个阵法也能等同于削气阵,那与之相伴的其他阵法,不能不让妖监会总部提起重视。“谭先生的笔记之中提到过一种说法,有类阵法,被专门用作提供牺牲。”殷知眉头越锁越深,她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甲,“那类阵法统称活祭阵,经常作为某些大阵的先决条件。”说到这里,连左霏霏也开始疑惑:“专门用作献祭的阵法?不是杀人就够了吗?”“够了?还不够,远远不够!”说到这里,殷知的情绪逐渐激动,她一把抓住左霏霏的手,颤抖着说,“你知道求雨祭祀要杀多少人吗?只是一场雨而已啊!人的命是多么的不值钱……呵,为了提高祭品的价值,有这种阵法,不是很正常吗!你们妖兽,绝对不会懂的。”“妖兽和人都是天的造物,殷小姐不用这样说,也伤了陆沺的心。”明漪轻轻拍了拍殷知的手,微笑着将左霏霏护在身后。他话锋一转,皱眉叹了口气:“青行在时确实有提过大阵,但迄今为止,我并不了解大阵的功效是什么。”“总部也不清楚,所以要我们务必提高警惕。”殷知自觉失态,退后向左霏霏深深鞠了一躬。如果说只求官运亨通就足够要了刘心美的命,那么潘雨樱所带来的牺牲,引向的又是什么诉求?背后的真凶到底想要什么东西,才不惜付出如此代价?殷知一声苦笑,久久不能从情绪中挣脱:“无论如何,都要以阵法为先,阻止他们!”直到第二天傍晚,荀非雨才堪堪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但他一睁眼就发觉了不对劲,再也没有了视角的盲区,伸手一摸,原本被挖出来的眼珠子也回到了原位。但一扭头,他却发现了在床边昏昏欲睡的左霏霏:“怎么是你?”那女人柔顺的长发快要垂到了地上,她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因为你似乎有很多东西想问我,我也有必须说完的话。”“……宗鸣呢?”“代替你见殷知,陈述阵法的状况。”“潘雨樱身上那个阵法有进展了?!”“推测是某个大阵的一部分,人真有意思,自己搞出来的事,却让妖来收尾。”“说的你好像不是人一样?”“我不算,”左霏霏揶揄一笑,“你也不是,至少没人把你当成人来看。”卡啦一声,左霏霏撕开了手边的面包纸袋。那声音格外刺耳,荀非雨皱眉接过左霏霏递来的面包,翻身坐在床沿边咬了一口:“那没什么区别,阵法……”“对于阵法,区别可就大了。妖能作为媒介,人却只能跪着……算了,”左霏霏翘起二郎腿,低头点了一根烟,“仝山离开前,让我教你使用天狗的能力,你想学吗?或者说,你愿意接纳妖这个身份吗?”“这重要吗?你不是说没人把我……”“重要,你的欲望,非常重要。”“为什么?”“因为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在成为朏朏之前,左霏霏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病秧子,被人遗弃在京郊的孤儿院。那时的自己天天坐在床边,看着江逝水和另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整天捏泥巴,连羡慕的力气都没有。她低头略带伤感地笑着,似乎又看到了某个男人微笑着向自己走来,轻声问了句要不要当叔叔的女儿:“荀非雨,你遇到过雷劫吧,知道原因吗?”“考验?”荀非雨啧了一声,“江逝水说化形都会有,从狗变成人,是吗?”“不对,”左霏霏摇头,“是惩罚,或者说,从人的灵魂,变成天狗的代价。”“我并没有受到伤害。”“是啊,是啊!”该怎么样描述左霏霏的表情?那女人眼里有泪,笑得又极为讽刺。她别过头咬紧了牙关,两行眼泪直接从眼角滑了下来:“因为有人替你付出了代价,仝山还残存在妖丹里那一魂,已经没了……而我没你这么幸运,我几乎,被雷烧焦了,那时候云扉苏醒过来救了我,我们,变成了共同体。你发现了吗?身为人类的你,和曾经作为人的我,都是被拯救的。”所有玄幻小说里都会有一个桥段,妖族道行够了才会幻化成人。当时荀非雨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要变成人形呢?明明兽态才可以发挥妖最强的能力,就拿天狗来说,兽态兼具尖牙利爪,速度和五感都比人的形态强上好几倍,为什么人形会是妖兽修炼的终点?这种本末倒置的环节,或许只是高傲的人产生出的一种以人类为中心的意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