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楼的天台不算宽,四周并没有任何护栏。方形的平台中间有个孤零零的高水箱。左霏霏和谭嘉树的方位靠近楼门,荀雪芽站在屋顶的水箱之上,凝结的鬼气化作了她另一只脚,咧开的嘴角里不断滚出污黑的血水。地面几乎爬满了长蛇,先遣队两人进退维谷,根本不是荀雪芽的对手。向这里聚拢的鬼魂全数被荀雪芽的怨恨所影响,冥鬼狂化,不断阻隔着荀非雨的道路。他杀红了眼,兽爪直接撕开了眼前挡路的鬼,顶着一身撕裂般的伤痛,一脚踹开了天台的大门:“雪芽!”厉鬼闻声猛地一震,空洞的黑眼眶中竟爬出了数条肉蛆。趁这一瞬迟疑,谭嘉树迅速上膛想要瞄准厉鬼的头,枪杆却被荀非雨一脚拍断。他震惊地看向眼前的猛兽,荀非雨身上哪里还有人类的影子,这分明是一只凶狠的狼犬,闪着寒光的尖牙下一秒就要咬上谭嘉树的喉咙:“非雨哥?你在做什么!”“雪芽,你什么都不要做,别动。”狼犬双目赤红,声音冷静到不可置信,“哥哥来了。”只见狼犬飞身一跃,咬住左霏霏的外套领子,直接将人甩开。谭嘉树拼命抓住左霏霏仅剩那只手,没想到自己也被撂翻,双双摔倒在天台边缘。身后失重的恐惧感让谭嘉树瞬感无力,他双眼中尽是惊疑:“不是吧……荀非雨,你要杀了我们?!”“你们死了,就没有人能伤害我妹妹。”“你疯了!妖监会有的是人,我们死了,后继者也会追杀你们到死!拜托你理智一点,霏霏还在流血,你妹妹砍断了她的手啊!”“……那和我有什么关系?那跟荀非雨有什么关系!”“听着,她的冤屈一辈子也得不到伸张……”“哈?你……威胁我?哈哈哈!”荀非雨恢复人类的模样,他指腹上围了一圈毛发,捡起地上的枪瞄准了谭嘉树的额头,“你们要把我妹妹打到魂飞魄散!这种时候真相还有什么用!我的雪芽受了那么多苦,她难道不配下一世过上好生活吗?既然你们觉得没有时间,我就带她逃到你们有时间为止,既然国内没有办法,我就带她逃到国外!你们妖监会不是很喜欢给人选择吗?好啊,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打?选啊!”谭嘉树抱着失血过多的左霏霏不住发抖,他太轻敌,身上竟然没有备上其他枪械。但事情发展已经远超他的预料,原本僵在原地的厉鬼此刻突然发动,数条长蛇直接扑向荀非雨的肩膀,生生撕掉了荀非雨手臂上的血肉。厉鬼捂着脸颊嘶嚎起来,她疯狂地攻击着荀非雨,直到发现男人根本不反抗才堪堪停手:“啊——!”“她根本就认不出你!”谭嘉树趁热打铁,他余光瞥见宗鸣站于楼下的身影,和左霏霏两厢对视,“听着,妖监会的癸级最擅长追杀叛徒,而且这只厉鬼并不会帮你,你腹背受敌一定会死。还有,你还会连累当时想要救你的宗鸣,他窝藏恶鬼,妖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又杀死妖监会成员,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放弃,我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我能理解你,我明白的。”荀非雨吐掉嘴里的血,悲切地望着荀雪芽,扭头怒骂:“你懂个屁!你他妈懂什么!宗鸣,哈哈!我确实对不起宗鸣……但是他能保护自己,我妹妹不可以,我妹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眼见着荀非雨就要扣下扳机,谭嘉树放弃一切似的大吼道:“我有超度你妹妹的办法!”厉鬼和荀非雨的动作双双停住,视线锁死在谭嘉树脸上。他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又觉得自己不够紧张,努力一咳大声说:“这厉鬼,肢体残缺,本来就没办法投胎的……妖监会之前有一个案例,只要用血亲的肉,补全她缺的部分。警察不是找到了右腿吗!还缺眼睛和舌头……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你试试啊!”“使用月灯超度鬼魂要人命,”谭嘉树苦笑,“你别那么自……”私字还没说出口,荀非雨已经笑了。他像是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心里也不再煎熬,满脸尽是释然。厉鬼尖啸着朝荀非雨扑过来,但不及他手上动作快,只一瞬间,他的右手指甲已经嵌进了右眼眶,一颗鲜血淋漓的眼球滚落在地。荀非雨甚至没有因疼痛而喘息,他只是颤抖地捡起那颗眼球,如获至宝似的捧到飞身前来的厉鬼面前,惨笑着低声说:“就像以前一样,哥哥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雪芽,你全部拿走吧。”那颗眼球滚到荀雪芽的掌心,她一脸血泪,止不住地摇头。男人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脏乱的头发,满是怀念地低声说:“我爱你,雪芽……对不起,哥哥太慢了,可是我还想看你一眼,还想跟你说说话。你以后,要当个快乐的孩子,去别人家,你一定是被独宠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