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展懂了,有人用他女儿的命威胁铁锤,才让铁锤在看到物证后反应怪异,立刻认罪。聋哑女人转过身,抱着婆婆的换洗衣物警惕盯着两人嘴唇的动作。高展问:“你爸有什么爱吃的?我可以帮忙带进去给他。”女人连忙转去捞了一只腌制的酱瓜切丁装袋,想了想又包了另一袋,全部递给高展。她们现在的确拿不出像样的食物,女孩解释:“爸爸爱吃妈妈做的酱瓜,吃这个好下饭,每餐桌上都要摆。还有一袋是给您的,您别嫌弃,味道很好,也是干净的。”她仍然不好意思,局促道:“您吃不惯的话,也没关系,就是……一点心意,谢谢警官!”聋哑女人左右看他们说话,忽地从领口扯出项链,拆下一个琉晶石吊坠递过来。色泽极好,染成鸽血红,比她拇指还大些,是值钱的东西。被贿赂的高督察:“……我更喜欢吃瓜。”他提着两包腌菜走了,垃圾食品他不会吃,也不会真的拿去给铁锤加餐,而是通知拘禁所明早给所有嫌犯来一道酱瓜,难吃得要死那种。十天之期转瞬就到,总督不急他很急,诱敌动作大了会引起怀疑,高展只能在细处下功夫。要让铁锤联想到家里的日常生活,又被变味的口感恶心到才好,有了对比,才有伤害。果不其然,第二日早餐放饭,铁锤领到了一份依然没啥油水却撒了酱瓜丁的营养餐,心口登时豁裂般疼痛开来。他在宏卫二挖矿时,吃得比牢饭还糟,那边所有新鲜食材都贵得要命,只有这种酱瓜最便宜。酱瓜之所以叫酱瓜,是因为它只有用酱腌制这一种做法可以下咽。聋哑女人在酱料里调上砂糖、姜粉和辣椒,化腐朽为神奇,将这种廉价食物做得鲜脆可口。回到厄尔斯许多年后,全家依然保留着吃酱瓜的习惯,每顿饭不夹两筷子总像少点儿什么,这种贫贱的食物竟成了他家独有的滋味。铁锤消失多日的食欲似乎被唤回一点儿,连着挖了两勺饭填进嘴里猛嚼,咯吱咯吱——酱瓜颗粒被牙齿碾碎,少了熟悉的鲜甜脆嫩,粗艮的瓜肉挤出带着苦味的咸涩,令人作呕。不一样了!全他妈不一样了!都毁掉了!他一无所有只剩死路。铁锤猛地弹起身,餐盘从膝上滑落,他啐掉如鲠在喉的苦涩。就在这一刻,他决定了,决定不再沉默。“报告!报告!报告!”铁锤挺身站在栅门边撕心裂肺高喊,仿佛是正被烈焰灼烧的痛呼,凝成滔天恨意。~~~“白总,拘禁所有消息!”白旸松出一口气,他人已经陪沈夜来到科学院,发布会即将开始,两件事碰巧赶到一块儿了,他并不能真正地放轻松。“给我远程旁听权限,你过去,确保他的安全和讯问程序合法。”“我已经在路上了,”高展尤不放心,“你那边可都正常?”“正常,说不定是我想多了,等你好消息。”白旸边聊通讯,看到沈夜冲自己挑眉,他微一点头,沈夜做了个小幅的下颌滑动,白旸摇头回应。是铁锤那边有消息了?对。这里都布置好了,你去忙。不去。吴崧在旁看傻眼了,微表情也能聊天?真不愧是芯片神经系统和特异精神力之间的交流,堪比心灵感应。孩子这算找到灵魂伴侣啦,吴崧老心甚慰:“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白旸和沈夜在报告厅前排一角落座,这是可进可退的位置,报告厅不很大,已经被人头填满了,后排站了几个没座的“学生”。吴崧站上讲台,双手撑住讲桌边沿,巨大的光屏在他身后亮起,将他映成一道黯淡渺小的人影,而他左腕的位控手环折射出刺目的反光。这一幕恰如他在学术领域默默躬耕的二十年,不为世人所见所知;而那道光则是近来加诸于他的丑闻,人人得见口口相传。台上静默不语,台下鸦雀无声,如同一场默契的哀悼。不知此刻有多少人想起那位十三年前的今天,站上同一方讲台的天才学者宁折,尚对他存有一丝尊敬和怀念。白旸握住沈夜的手,微型耳机里传来高展的声音:查亚·阿奎多,我是联盟安全部高级督察-高展,负责对你所涉案件的进一步供述进行讯问和调查。关于珍妮特被杀一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珍妮特不是我杀的,铁锤说。“nsad病毒不会通过人类日常接触传染,也并非经由中间宿主弹头鼠传播,”吴崧说。报告厅内哗然,议论声四起,这个结论显然挑战了人们先入为主的一贯认知,敲碎了戴口罩和灭鼠营造出的安全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