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咽了一口吐沫,她不知道眼前的女士到底是什么人,但可以肯定,一个参加希姆莱和卡尔登勃鲁纳会面的女人绝非善类,她压根就没怀疑过希尔维娅身上带着国家机密情报的事实:“那您需要我什么时候生病呢?”
“在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
希尔维娅坐了下来,开始思索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在缪塞先生和希姆莱进行谈判的时候,她到底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按照希姆莱的理解,她应该站在德国那边对缪塞先生施加压力,但这种“和纳粹站在一边”的表现在缪塞先生眼中可就不只是怪异了。她不能让缪塞先生怀疑她的立场,更不能让希姆莱觉得她不可信任——这需要相当强的社交手腕才能做到。
她刚刚想出一点眉目,舒伦堡就来请她去餐车吃饭。她很高兴有机会脱离这位作为监视者的女仆一段时间,当即欣然赴约。舒伦堡显然心情不错,他让侍者端上了一瓶葡萄酒:“怎么样,殿下,您喝一点餐前酒吗?”
希尔维娅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代表希姆莱和舒伦堡谈得很顺利:“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就不喝了。我有点头疼,可能是刚刚受风了。”
“或者是被我们亲爱的局长吓到了。”舒伦堡笑了笑,“请您不要意外,希尔维娅,卡尔登勃鲁纳这个人在思维上没有什么别致的地方,他懂的只有威吓和服从。”
希尔维娅微笑了一下,她看了看窗外:“卡尔登勃鲁纳先生不在车上?”
“他有他的目的地。”舒伦堡道,“再说,您看我像是那么放肆的人吗?”4
希尔维娅抿了一下嘴唇,舒伦堡在她面前一向张扬得不像这位六处处长本人,她想把话题带开去,努力地压低了声音:“您觉得我今天采取的方式正确吗?或者说,合他的胃口吗?”
舒伦堡笑了起来,他认为这是希尔维娅在要求表扬:“当然,殿下,可以说是非常出色。”
他低声道:“您知道实际上,您的话和我们在年初截获的密谋分子和美国人的谈判记录非常吻合,那份记录里提到:‘西方代表出于对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恐惧,会同意举行谈判并和帝国缔结和约。但他们对元首的反复无常并不信任,他们需要的是真正能够立刻迅速地掌握德国政局的人。’现在您让希姆莱相信,他要把德国的命运掌握在手中了。”
午餐已经端上来了,是烤得很好的牛排,配着西蓝花、胡萝卜和土豆泥。希尔维娅低头切着牛肉以掩饰自己的复杂心情:她的猜测是对的,希姆莱早就知道密谋组织的存在,不仅如此,他还从密谋组织和西方的谈判中获得珍贵情报。
她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在希特勒生日宴会上的场景。当希姆莱在侍从们的环卫下向她走过来的时候,舒伦堡是怎么介绍她的来着:
“这就是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公主。”
他早就和希姆莱提过她的名字了。
希尔维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口中美味的牛排也快要没了味道:“您是说在今年年初,您就知道,我会出手帮您的忙了?”
“当我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和您进行愉快的谈话时,我就知道您会对我们的事业有所帮助了。”舒伦堡喝了一口水,“只是我没有想到,您会如此得力。就像我说的那样,您在情报工作上很有天赋。”
希尔维娅抿了抿嘴唇,她又想到了与她交往过的那些“密谋分子”,他们每个人都是如此的热心、忠诚、认为自己可以拯救德国。可是,这些侃侃而谈的贵族和知识分子从未想过,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处在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的监视之下。如果,如果他们听过一次她的建议的话
她把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抛在脑后:“既然如此,我能向您提出一个建议吗?”
“请说。”
“如果可能的话,允许我先去面见缪塞先生。”
“先去面见缪塞先生?”舒伦堡露出一个不带多少善意的笑容。
希尔维娅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们本就不站在一边,他担心她会脱出他的掌控:“您可以把希姆莱的条件写给我,让我先转达给缪塞先生。这样他才不会被希姆莱的左右摇摆吓到。”
舒伦堡皱了皱眉,笑容意味深长:“您真的这么想吗?”
希尔维娅瞥了他一眼:“我不想否认我有私心。但您要知道,谈判破裂对于我没有好处。如果这场谈判是一对三,会让缪塞先生觉得非常受压迫,他会觉得自己是被迫坐在谈判桌前的。”
“不达成谈判也对我们没有好处。”舒伦堡想了想,“我会慎重地考虑考虑您的建议的。”
当天下午,希尔维娅就收到了希姆莱的谈判条件,并得以顺利地离开专列,前往缪塞先生的驻地。她已经知道,缪塞先生下榻在维也纳的一家漂亮宾馆里。不过,当她晚上出现在前台,询问缪塞先生的房间时,还是让缪塞先生吓了一跳:“您来得比我想象得要早一些,殿下。”
希尔维娅订了一间靠近他的房间:“我一听到您到达维也纳的消息,就匆匆地刚过来了,按照要求,另外的人会在驻地等我们。”
缪塞先生向她点了点头,他请希尔维娅到自己的房间详细地谈话,却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剩下的内容我们到时候去瑞士大使馆谈,您知道。今晚我们就说些别的吧,比如您的兄长路德维希·威廷根施坦因亲王要求我转交给您的,您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