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杜勒斯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下,希尔维娅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她单手撑在桌上,倾身向前:“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然。”艾伦·杜勒斯下意识地后退了,他环抱手臂,看着希尔维娅的眼睛,“也就是说,您愿意和我合作,但也仅限于合作而已?”
希尔维娅盯着他。
“好的,好的,亲爱的公主殿下。”艾伦·杜勒斯站起身,他呼了口气,“您愿意和我出去散散步吗?”
“我该说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还是无赖呢?”希尔维娅用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和了一下,显然是在克制自己的脾气,“在瑞典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您了,那种个人魅力的手段不管用,杜勒斯先生。”她抬头,对杜勒斯露出一个堪称恶意的微笑:“还是您希望我到华盛顿去,在酒会上,宣扬一番您为了任务不惜出卖自我的故事?您的兄长会很高兴听到这种传言吗?我不知道这话传到他耳边的时候,会不会变得更加让我们说,‘凯撒’吧?”
艾伦·杜勒斯的神色变了,这位出身普林斯顿大学文学系毕业的高材生一下子领会了希尔维娅的暗示,他知道,这个“凯撒”是指凯撒传说和比提尼亚国王尼科美德四世有染,因此被他的政敌攻击为“所有女人的男人,所有男人的女人。”
他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仿佛那咖啡让他冷静了下来:“实话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希尔维娅指了指她面前的杯子:“我的这杯也可以给您。”
艾伦·杜勒斯笑了笑:“我为我的不当举动向您道歉,殿下。下一次,如果我的言行触及到了您,您可以说得再直白一点。指着鼻子骂街或者把咖啡泼到我身上都是可以接受的,不过这种威胁实话说,有点恶毒了。”
“这是从古罗马人那里学习的宝贵经验,想必也在‘新罗马’也适用,不是吗?”希尔维娅笑了笑,她知道这是艾伦·杜勒斯在试图握手言和。
艾伦·杜勒斯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是一句很漂亮的恭维话——古罗马帝国在西方文明中象征着“正统”,而希尔维娅显然在暗示艾伦·杜勒斯,美国将成为这个“正统”。即使大英帝国已经衰落如斯,像希尔维娅这样认为,美国会成为西方文明的新领导者的人还是不太多的:“如果我遇到的所有人都像您这样智慧又美丽,那我的工作将多么令人愉快啊。”
希尔维娅看着他,她知道自己赢得了艾伦·杜勒斯的尊重——美国人一如既往地尊重强者:“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今晚就要赶回德国去了。和纳粹党人周旋可不是个简单的工作。”
艾伦·杜勒斯点了点头:“既然您都要回德国去,为什么不多在德国走动走动呢,我是说,如果您要和纳粹党人谈话,吃饭,参加他们的活动您一定会在那儿听到很多东西的,不是吗?”
“我会留意的。”希尔维娅点了点头,“如果您特别需要某些消息,可以在我到这儿来的时候联系我,至于带人出境这样的事情,我建议交给您的那些特别工作队来做。”
艾伦·杜勒斯站起身,送她出门:“有时候您让我怀疑,我们是不是搞秘密工作的。”他替她打开门,另外一位客人正好站在了门前。
那位客人的目光和希尔维娅交汇了一下,很快地分开来,他们各自皱了皱眉,又很快地掩饰过去,谁也没有和对方打招呼,就各自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吉泽维乌斯是卡纳里斯的下属,军事情报局在瑞士的代表,他负责和杜勒斯接触。
希尔维娅不答应是因为一种手段不能玩两次(哪儿再找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吉泽维乌斯是舒伦堡不可能放的人。
艾伦·杜勒斯的风流也是出名的,据说他在外任职的时候给夫人写家信,特别写自己共度夜晚的女士,挨个点评,还提到“某某夫人可能会成为你的情敌bb”,战后他夫人来瑞士和他一起工作,还接受了玛丽·班克罗夫特的存在,三个人一直关系很好。
◎他大概刚刚洗过澡,身上残留着一种凛冽又好闻的味道,就像大雪初霁后的松树林。◎
直到辞别路德维希,开车回德国的时候,希尔维娅还在思考这位客人的事情:
这位奇怪的客人,也就是那位和利奥·马丁诺泽在玫瑰园里见面的男人,名叫斯文森·杨,希尔维娅是在1939年的普林斯顿大学认识他的。
希尔维娅那时候还叫凯瑟琳,被自己的导师克拉克·赫尔教授带去普林斯顿大学访问,在欢迎晚宴上,校方隆重地把那一年的斐陶斐荣誉毕业生们介绍给来宾,其中就有斯文森·杨——他那一年从普林斯顿大学数学系毕业,即将进入同校的冯·诺依曼教授手下做研究生。
希尔维娅想不通,在这种年代里,像斯文森这样的天才基本都在为军方工作,就像他的导师冯·诺依曼。他为什么会被派来瑞士?
希尔维娅远离美国学界数年,并不知道那里最新的情况,可斯文森读本科的时候,就已发表过好几篇论文,在学界小有名气了,加上他出身富豪家族,容貌俊美,个性开朗外向,是那种在派对上见了一面就不会忘记的人。
更让希尔维娅担忧的是,斯文森和她只是点头之交,斯文森不知道她的本名。一旦他说出他们认识的事情,艾伦·杜勒斯马上就能查出一切。到那个时候,利奥·马丁诺泽,乃至于□□·舒伦堡都可能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