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笑了一下:“听上去这好像是我的责任。”
“如果美丽也是一种错误的话,您就得负责了。”舒伦堡玩笑道,“不过这种说法太过荒唐了。后来帝国保安总局局长的职务一直由希姆莱兼任,直到1943年的1月才正式由卡尔登勃鲁纳接任。在度过初任的动荡期之后,他和他的下属们重新整理了文件,才发现了这张便条。
所以,理所当然地,他们把您作为重要的嫌犯来处理。但不巧的是,您那段时间一直没有来德国。盖世太保就把您的经历查了一遍,里面有很多份报告,包括您的家人们对于纳粹党的不同观点。6月份,您来到了德国。从那时起,盖世太保就在跟踪您。9月份他们发现您要离开德国,这个时候他们派出了第一位盖世太保,那位费里科思来接触您。之后的事情您就都知道了。”
希尔维娅低下头,从内心深处升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这一切的开始如此简单,就是身处高位者一次小小的任性,而这个小小的任性,让她被卷进了这个庞大的漩涡里:
舒伦堡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如果您想说什么的话,我可以告诉您,这里是安全的。”
“我只是”希尔维娅抬起眼来看他,“您是告诉我,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当然。不过您确定要离开您刚刚订婚的未婚夫吗?”舒伦堡道。
“我的家人会很想见他的。”希尔维娅轻声道,“而且,我留在德国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舒伦堡笑了一下:“如果我告诉您,有一项伟大的事业等您去完成呢?”
“伟大的事业?”希尔维娅看着他。
“嗯。”舒伦堡点了点头,“我决定释放一部分集中营里的囚犯,释放那些妇女和孩子。不过光靠我一个人是办不到的。我需要您的帮助,在德国境内的事情解决之后,需要有人接收他们。那些中立国家的好心人,在红十字会工作的人。”
希尔维娅深深地凝视了他一会儿:“这确实是一项伟大的事业。”
“我猜您心里想的是,‘这确实是一项绝妙的交易’。”舒伦堡的话语带着笑意,“对于您这样的聪明人,我不想拒绝承认这一点。”他把档案袋从希尔维娅手上拿开了,走到桌后,声音大了起来:“想一想吧,您这样在欧洲颇有交际的人,脑海里应该会出现几个值得信任的人选吧?”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显而易见,舒伦堡决定在第三帝国葬礼到来之前为自己谋求一个好出路。他选择了英美的那一方。美国人的情报机构刚刚建立,他们需要一切能够帮助他们的人,尤其是舒伦堡这样和苏联情报机关打过交道的人:
“我不明白您打算怎么说服您的上司希姆莱呢?”
“那是另外的话题,希尔维娅。”舒伦堡说,“您的脑海里有人选吗?”
“有。”希尔维娅只得跟随舒伦堡的思路往下走,“我的教父是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五世。他有一个侄儿,贝纳多特伯爵。这位伯爵是瑞典红十字会的副会长。我和我的兄长们曾经跟着他一起去参加纽约世界博览会。他和英美国家的很多人有所联系。”
舒伦堡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他从抽屉里抽出另外一份档案袋递给希尔维娅:“您,一位有着虔诚信仰的贵族女性,由于不幸地卷入‘七月密谋’在集中营中待了一段时间,因此,好不容易从集中营里脱逃之后,您怀有极大的热忱去拯救妇女和儿童。因此去找您的远亲寻求帮助。”
希尔维娅看着打开档案袋看了看,她深深地佩服舒伦堡行事之缜密,谋划之深远——这根本不是一个礼拜两个礼拜就能完成的工作,他至少在八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安排:“拉文斯布吕克集中营,这就是我被关押的地方?”
“有什么问题吗?”舒伦堡问她。
“没有。”希尔维娅摇了摇头,“实际上,这是个很合理的故事。只是,在这个故事中,没有我未婚夫的存在。”
舒伦堡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忽而释然地笑了一下:“您爱上他了?”
希尔维娅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她很清楚地知道施季里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故事里,一个纳粹军官的出现会把本来完满的故事变得破绽百出。但她必须要这么说。她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保护施季里茨——他现在在战争的最前线,一颗“飞来的流弹”就足够要了他的性命。
“看来感情会让人变得愚蠢,希尔维娅。”舒伦堡笑了笑,“在帝国大厦倒塌的时候,幸运的施季里茨肯定会得到您的援手,不是吗?”
“也就是说,他会知道这件事情吗?”希尔维娅勾起唇角。
“当然不。”舒伦堡斩钉截铁地道,“您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连我们见面的事情也要一起忘掉。您发誓。”
希尔维娅点了点头:“我对上帝起誓”
舒伦堡打断了她:“别对上帝起誓,希尔维娅。换个誓言。”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希尔维娅瞥了他一眼。
舒伦堡笑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了希尔维娅身后,伏在她耳边:“您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相信您没有参加‘七月密谋’吗?”
“为什么?”希尔维娅察觉到他的气息,一动不敢动。
“如果您真的参加了那场政变,现在我应该是您的阶下囚。”他笑了一声,“得了吧,希尔维娅。您和我这样的人,是不会相信上帝的。因为我们不肯把命运交到任何人手中,哪怕那是高高在上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