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还好你不在德国,施季里茨,你无法想象这场抓‘内鬼’游戏在德国内部引起了什么样的风暴。盖世太保已经逮捕了五千多人,处决了一千多人,大部分是旧贵族、军官和知识分子。我时不时有种错觉,他们要把这些人都在德国内部‘清理干净’。”
施季里茨的脸色更严峻了一点,他本人也身兼着“旧贵族、军官和知识分子”的三重身份。
“总而言之,你我要小心行事。”舒伦堡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你留在巴黎吗?。”
“为什么?”
“自从汉森上校被捕以来,我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帝国保安总局的早餐会上被怀疑为‘英国间谍’了。你知道缪勒的个性,只要稍有闪失,他就会像一条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样凑上来。”舒伦堡道,“所以我需要你在外面坐镇局势。”
施季里茨知道,这种危机并不是舒伦堡能应付得了的——它本质是党卫队全国领袖希姆莱的危机。“七月密谋”要算是第三帝国的警察头子希姆莱的失职。那种情况下,舒伦堡只有一种活下来的机会,就是证明他自己对于第三帝国而言还是有价值的——这种价值只有施季里茨在巴黎坐镇局势的时候才存在。
“不过,危机已经解除了。”舒伦堡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元首还是信任全国领袖的。至于海军上将先生他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施季里茨看到卡纳里斯提着自己的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起来他的侄女没有帮助他坚定意志。”
舒伦堡摇了摇头,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卡纳里斯完全地辜负了他一片苦心的安排。施季里茨上前接过了卡纳里斯手里的行李:“我来吧,海军上将先生。”
英加·海格松开了他的手,卡纳里斯把一只胳膊放在了施季里茨的肩膀上,他有点颓唐,他最后扫了一眼周围,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很好咱们走吧。”
施季里茨把他扶上车,坐回了驾驶室的位置:“我们回柏林吗?”
“不,去符腾堡的边境警察学校。”舒伦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他的位置可以清晰地从后视镜里看到卡纳里斯的神情。
那里的食堂里关押着一批被怀疑和“七月密谋”有牵连的军官,上到将军,下到校官。施季里茨那身西装在其中非常扎眼。该校的校长是一位党卫队区队长(准将),他客气地和舒伦堡打了招呼,又问他们吃了饭没有。
舒伦堡实话实说:“没有。”于是这位区队长在他的会客厅里安排了一桌中午饭,并为他们奉上了口味极佳的起泡酒——这在第三帝国是个稀罕东西。
他们等午饭的空档,那位校长又走到舒伦堡身边,询问他是否方便接一个来自吕德斯海姆地区主教的电话:“这位主教慷慨地送给了我这瓶红酒,目的是请我帮他这个忙,您或许愿意听一下?”
舒伦堡笑着对施季里茨说:“看起来他们是知道我曾经在神学院工作过了。好的,我这就去。”
施季里茨坐下来陪卡纳里斯用餐,并听海军上将先生像一个普通老人那样絮絮叨叨地回忆往事。
舒伦堡听了几句电话,神色就一下子变了——那位人很好的主教把前一天发生在圣希尔德加德教堂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他:“我一直在寻求一个解释,阁下,在弥撒时间闯进教堂,威胁要逮捕修道院的院长和本堂神父,把我们的姐妹拖出教堂——这是不可接受的行为,这是对于上帝的亵渎。”
“我当然理解您的愤怒。”舒伦堡草草地安慰了他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他匆匆拨了几下号码:“请接全国领袖,是的,我是□□·舒伦堡。”
他回到餐桌边的时候,神色已经镇定多了,他交待施季里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现在出发去全国领袖的办公室拿一张特赦令。然后送到缪勒那里去。”
施季里茨不解地看着他:“发生了什么?”
“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舒伦堡道,“你看到特赦令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实际上,施季里茨在接到特赦令的时候,是呆在了当场,以至于讲话的时候都有点语无伦次:“您您弄错了什么吗?”
希姆莱向他摊了摊手:“没有,年轻人。”他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我给您一个随意违反交通规则的机会,去拯救您的爱人吧。”
施季里茨向他点了点头:“谢谢您,全国领袖。”他甚至连告别时的“元首万岁”都没有喊,就冲出了希姆莱的办公室。
他在下午一点五十分的时候来到帝国保安总局缪勒的办公室,阿斯曼已经在门口等他了:“缪勒不在办公室。”
“他不肯见我?”施季里茨拧了一下门把手,门是锁着的。
“他让我带你去。”阿斯曼没有过多地解释,他知道施季里茨能理解他的意思。施季里茨向他点了点头,他们一起来到四楼的“特别审讯室”,里面一位来自“希特勒妇女儿童联盟”的女士正在劝希尔维娅吃点东西。
“我告诉过您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不,我也对咖啡没有兴趣。咖啡因对我这样心脏不好的人来说不是一个好东西。”希尔维娅很难得地用一种几近于任性的口气在说话——显然她还在吐真剂的控制之下。
施季里茨跟在阿斯曼身后走了进去,他看到希尔维娅湿发搭额,脸色惨白地靠在椅子上,双手还被拷在身后,看到他的到来,她没有表现出欣喜,而是害怕地挣扎了起来,连身边女士手上的面包和咖啡都被她打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