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维娅在马林巴德多留了一天,直到礼拜二上午才离开,冯·德·舒伦堡伯爵和她一起返回柏林。柏林在前一天遭受了可怕的轰炸,到处是断壁残垣,整个城市有无数建筑被完全毁掉。最后他们不得不转到波茨坦去吃晚饭,柏林的警察局局长冯·海尔多夫伯爵、他的助手,也是冯·德·舒伦堡伯爵的堂弟也来作陪。桌上的气氛颇为紧张,每个人都在语焉不详地互相暗示些什么。
一顿在柏林非常奢侈的晚饭,恐怕只有冯·德·舒伦堡伯爵和希尔维娅吃出一点滋味。饭后,冯·德·舒伦堡伯爵带着希尔维娅在宅邸的花园里散步,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下个周末,在柏林郊外的网球场里有一场重要的聚会,或许你会想去,希尔维娅。有很多人会去其中包括一些很重要的人物。”
希尔维娅意识到冯·德·舒伦堡伯爵在暗示她什么:“您把我带去?”
冯·德·舒伦堡伯爵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能呢?希尔维娅,我是受自己的晚辈邀请前去做客,所以我带上我乐意提携的晚辈,在我们这个岁数要在网球场上和国防部的参谋军官们拼杀实在是太难了。”
希尔维娅确信他在暗示反希特勒组织密谋分子的聚会。她同时也知道,能被冯·德·舒伦堡伯爵称为“很重要”的人物屈指可数。
网球场的聚会人数颇多,希尔维娅认出几位年轻的军官、几位着名的保皇党贵族他们凑在网球场上成群结队地打网球,可见反希特勒组织的声势之壮大,也有几位年轻的女士在场上出现。希尔维娅看到了汉娜·勃莱多夫伯爵夫人的女儿,十九岁的菲帕尔·勃莱多夫。
她记得,菲帕尔·勃莱多夫的男友,是一位姓海夫腾的国防部中尉,是施陶芬贝格伯爵的高级副官,施陶芬贝格伯爵是后备军的参谋长,在北非战场负伤后转回了后方,很得隆美尔等一批将领的赏识。可惜的是这位英俊的上校在北非战场失去了一只眼睛和一只手。
她和菲帕尔·勃莱多夫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菲帕尔·勃莱多夫的注意力都在网球场上的海夫腾身上,压根儿不怎么听她说话。
希尔维娅理解热恋中的男女。而且大概是因为菲帕尔·勃莱多夫在这里,海夫腾中尉在网球场上表现得格外英勇,还时不时地瞥一瞥她们这边。
被换下来的时候,他立刻跑到菲帕尔·勃莱多夫身边,问她热不热,晒不晒,给她买柠檬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希尔维娅,知道菲帕尔·勃莱多夫提醒他,才不好意思地表示:“我这就给您买一杯,女士。”
“这是希尔维娅·威廷根施坦因公主殿下!”菲帕尔·勃莱多夫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希尔维娅,一边拉着他的衣服提醒他——她很怕他在希尔维娅面前表现得很差。
“啊,我明白了。”海夫腾中尉笑了笑,“您就是‘奥菲利亚’。怪不得”
“你在说什么呢?”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施门金中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打断了海夫腾中尉的话。他脸庞发红,似乎颇为激动的样子。
希尔维娅还没来得及说话,冯·德·舒伦堡伯爵从另外一边走了过来,对他们笑了笑:“很抱歉打扰你们年轻人的聚会,希尔维娅,下午茶时间到了,陪我去喝杯咖啡好吗?”
他们在网球场附近的咖啡馆喝下午茶,奇怪的是,这么多人凑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咖啡馆里竟然人不多,希尔维娅注意到几位戴着将军衔的军人们聚在一起,她认出了曾经打过一个照面的卡纳里斯上将。
“那位银发的就是贝克上将。”冯·德·舒伦堡低声给她指了指,“戈德勒博士也在这里,我只知道,明天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但具体的事宜我并不知道。”
希尔维娅小声地问这位老人:“您去打探消息了吗?”
“我的行为恐怕不能被称为打探消息。”冯·德·舒伦堡伯爵对她眨眨眼,“我只是打电话问了戈德勒博士几个问题。比如,你们最近有什么活动吗?我很想见一见我的老朋友们。”
希尔维娅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尽管他们声音很轻,中间夹杂着各种各样的暗语和比喻,但她还是听到了几个关键词:“隆美尔元帅”、“巴黎”、“明天”
埃尔温·隆美尔在第三帝国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字,他是纳粹德国的陆军元帅,世界军事史上着名的军事家、战术家、理论家,绰号“沙漠之狐”。现在是驻法国“b”集团军群司令,某种意义上很得希特勒的信任。
希尔维娅推断是反希特勒组织的密谋分子明天要去争取隆美尔的支持——怪不得他们聚在一起,如此紧张。
“这是绝对不行的!”希尔维娅看到一位年轻的上校军官大声喊道,“不可能让隆美尔元帅去见牛赖特,牛赖特是德国名声最差的政客之一,我是说,如果不算戈培尔博士的话。”
希尔维娅听说过牛赖特的名字,他曾经是德国驻英国大使,后来在魏玛德国担任过外交部部长,她的父亲曾经言辞激烈地指责过牛赖特:“是个不折不扣的投机分子。”1939年牛赖特曾被任命为德国驻波希米亚和摩拉维亚保护长官。他在任期间,发表了一项声明,对破坏活动提出警告并宣称:“对一切破坏活动不仅要向个别肇事者追究责任,而且要株连全体捷克人。”
连希特勒都指责他的所作所为过于严厉,激起了捷克的强烈反抗,以至于希特勒不得不在1941年派帝国保安总局的第一任局长莱因哈特·海德里希镇压捷克斯洛伐克的抵抗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