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瞧了一眼,道:“留着吧,既给了你,便没想过再拿回来,早就是你的东西了。”闻得此言,其蓁嬷嬷看一眼那块玉令,微微垂下了眼睛。衡玉眨了眨眼睛:“那我便真收着了?”“同我之间还什么真真假假的……”长公主笑了笑,道:“行了,也要近午时了,咱们去膳堂吧。”“殿下的身子可还好?不然还将饭菜摆到此处来吧。”衡玉提议着问。“小瞧我了不是?我总不能连这几步道儿都走不动吧?”永阳长公主笑着起身来:“外头春色明媚,有你陪我走一走,晒一晒太阳,也是舒心的。”衡玉便扶过她一只手臂,春日薄衫下那条手臂是久病的纤细瘦弱。曾几何时,这也是握缰绳,提刀剑,着盔甲的手臂。衡玉压下心中感慨,扶着长公主去了膳堂。很快韶言便也过来了。在两个小辈的陪同下,长公主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饭,甚是开怀。只是身子到底虚弱,饭后坐着吃了会儿茶,便显露出了几分疲色来。衡玉便扶着永阳长公主回了居院,陪着在床头说了些话,看着人渐渐睡去了,遂才起身,和女使一同将床帐放下。“其蓁姑姑,我便先回去了。待过两日,便带那位神医来给殿下瞧病。”“好。”其蓁点了点头,看一眼那放下的床帐,道:“我送衡姑娘吧。”衡玉笑了笑:“好,有劳其蓁姑姑了。”其实,身为长公主府的掌事女官,性情一向冷肃少言的其蓁姑姑,是甚少会亲自送她的。故而衡玉觉得,对方或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然而一路上,二人也只有寥寥数语而已。“衡姑娘——”衡玉临上马车之际,忽听得其蓁唤住她。“姑姑还有事?”衡玉回头看去。其蓁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迟疑,而后微微笑了笑,一向板板正正的声音里难得温和地道:“路上慢些。”衡玉回以笑意:“知道了,多谢其蓁姑姑。”见女孩子上了马车离去,其蓁静立目送片刻,复才转身回府。衡玉坐在马车内,眼中显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她取出那块玉令,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永阳长公主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待天色将暗,方才醒来。“殿下难得睡得如此安稳……婢子便未有擅自打搅。”见人起身,其蓁上前侍奉。“安稳什么呀。”永阳长公主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又梦到了些不该梦见的旧事……”其蓁也微微叹口气。殿下的心结实在太多了。“那丫头回去了?”永阳长公主随口问。其蓁替她披衣,边道:“是,见您睡去了,便回了,还说过两日带那郎中来给您瞧瞧。”“她一贯是有心的。”永阳长公主坐在榻边出了会儿神,缓了片刻,适才站起身来。“半个时辰前,有人送了这个过来……”其蓁将一截拇指粗细的竹筒递上。永阳长公主接过,取出其内卷起的字条,缓缓展开来,瞧了一眼,便叹着气摇头:“他也来了啊……”其蓁并不多问。天气已日渐暖了起来,体弱畏寒的永阳长公主的卧房里仍烧着炭盆。她随手将那字条与竹筒一并丢进了炭盆中。轻声叹息道:“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实在是不让本宫省心啊……”炭火很快将竹筒烧透,发出“啪”地一声响。窗外夜色初染。待一轮弯月升至中天,长公主府上,来了一位客人。宣定北侯觐见永阳长公主静坐于掌着灯的水榭内,独自吃了半盏茶后,便等到了来人。夜色中,身形挺拔颀长的男子外罩一件墨色披风,入得水榭之时,将披风风帽摘下,露出了一张白玉般清冷而无暇的脸庞。“景时见过殿下。”他微微垂眸,抬手行礼。“你来了。”永阳长公主坐在临窗处,含笑抬手示意他在自己对面落座,道:“刚好茶还热着。”“殿下知道我会过来。”萧牧坐了下去,身形端正笔直,语气里有着身为晚辈的恭逊:“且料到了我会从后院墙处入府。”“不然你还能从哪儿进来?光天白日下,走大门不成?”永阳长公主笑着道:“还记得你十二岁那年闯祸,为躲避家法责罚,便是从后院墙翻进了我府中来求助……在这方水榭之内,躲了可是有整整三日。”提到这段旧事,萧牧道:“年少时的荒唐事,难为殿下竟还记得。”“三日未见着人影,你父亲到了后头也是果真有些着急了,顾不上再生气,亲自带着人四处找你,就差将京城掀个底朝天了……”永阳长公主捧着半盏温茶,回忆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