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恩人”,指的自然不单单是对衡玉的照料。当初那刺青图纹的线索,便是这位顾娘子帮忙查到的,这一点,吉家人都很清楚。“我与阿瑶自幼便玩在一处,情同姐妹,老夫人和宁玉娘子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况且我也未曾帮上什么忙。”顾听南难得如此谦虚,面上的笑容却是真心实意。人与人之间也是讲求眼缘的——而她一见吉家人,便觉一个比一个顺眼可亲。“咱们进去说话……”孟老夫人握起顾听南一只手,笑着说道。众人说笑着在仆从女使的拥簇下进了院中。“对了,阿兄呢?”衡玉问。“这般时辰必然是在东宫忙着呢。”喻氏道:“但他出门前说了,午后会想法子同太子殿下告半日假,尽量早些回来。”“这倒也不用的,还是公事为重。”“我们也这么同他说的,他自顾非要如此呢。”喻氏轻叹气:“我总也不好直接同他说‘小玉儿也没那么着急见你’不是?”“小玉儿没那么着急见他,他却是着急想见小玉儿了。”宁玉紧紧挽着妹妹的手,小声道:“若非是那封书信……阿兄便要亲自去营洲逮人了。”所谓“那封书信”,指的自然是萧牧从中作保会保证衡玉安全的书信了。彼时收到那封信时,吉家众人皆是震惊茫然的。当然,如今这茫然尚在——萧侯怎会写亲笔信来保证他们家小玉儿的安全?如今人回来了,今晚必然是要好好问一问的。“郎君,方才孟老夫人开口让您留下用饭,您为何拒绝啊?”马车出了延康坊,车内的贴身小厮不解地问道。“我开口拒绝,总比有朝一日阿衡会厌烦我来得好。”少年半垂着眼睛说道。小厮听得一怔,而后忍不住道:“郎君为何会这般想?此番您将衡姑娘接回京,本该是高兴的事,可小人瞧着您这几日好像有什么心事……”说着,便不安起来:“郎君,该不会是衡姑娘她……另有了心上人吧!”韶言并未接话。小厮只当自己猜对了,顿时着急起来:“那郎君您怎么办!不然……去求殿下替您做主?”“我如何,是我自己的事,阿衡并不欠我什么。反而,她给了我许多。”少年透过半镂空的车窗看向车外,像是在说服自己:“她是自由的,何时都是。”吉南弦显然是未能告得了假,待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然漆黑。听说家人都在膳厅等着自己,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官服也顾不得换,便赶忙过去了。“小玉儿呢?”前脚刚跨进膳厅,吉南弦便扬声喊。“阿兄!”少女的声音传来,吉南弦含笑走进厅内。“阿兄怎才回来,都等了你半日了。”衡玉自椅中起身。吉南弦先将人打量了一遍:“不错,好歹也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那当然。”衡玉微扬起下颌,做出自得之色。“还未用饭吧?”孟老夫人问孙儿。“是。”吉南弦的目光依次看向完完整整坐在那里的家人妻女,道:“你们不必等我的,大可先吃了便是。”喻氏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们的确已经吃过了啊?”“?”吉南弦看向那空空如也的饭桌,不禁默然。“去让厨房给郎君下碗面吧,夜深了也不好再折腾其它,吃多了也不易克化。”孟老夫人交待身边的婆子。吉南弦:“……多谢祖母。”“再加几块儿卤肉吧。”喻氏加了一句。吉南弦心里顿时暖暖的。挺好的,满足了。面很快做好端了上来,在家人们的陪同下,吉南弦将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放下了筷子,漱口罢,接过仆从递来的湿布巾擦拭了手,便看向了衡玉:“现在说说吧。”“说什么?”衡玉看着自家兄长。该说的信上不是大致都说完了吗?吉南弦挥手屏退了身边的下人。翠槐见状拉起阿姝的手,将人哄着带去了外头玩。“说说定北侯何以会写亲笔信替你的安危作保——”吉南弦道。此言一出,衡玉便察觉到自家祖母,阿姐,嫂嫂的视线皆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自己身上。此事倒的确是得好好说一说的。至于如何说,是早已打算好的,此时便没有迟疑地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但大致可以归结为,我与萧侯一见如故,在营洲时,他帮过我许多。且经过这半年来的了解,又可知此人秉性仁善,处事严谨。并非是只通晓带兵打仗的武将,更是难得的智勇双全之人——”听她上来便如此大夸特夸,厅内气氛有些微妙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