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哦”了一声。原是如此,他还当特意带了酒,要与他庆贺苗掌柜之事进展顺利。“我纵要来蹭饭,总也不能提酒来的,侯爷头痛之疾稍轻,尚且不宜饮酒。”衡玉笑着道:“这坛酒便留着,待来日侯爷养好了身体再拿出来共饮。”这番话萧牧听得十分受用,自罗汉榻上起了身,语气含笑道:“行了,随我去饭堂吧。”衡玉笑着跟上。二人出了书房,萧牧行在前,似随口问起般:“……当真打算回京了?”“家中倒来信催了,但总要过完年再说的。”过完年……那也快了。且家中来信催了的人,怕是还有个韶言郎君吧?萧牧于心底思忖着,忽见身后之人走到了身侧,探着头看着他,玩笑着问:“侯爷三番两次问起,莫非是不想我回京去?”到底此前还说想与她结为兄弟呢——萧牧脚下一滞,目视前方:“本侯巴不得你早些回去。”这下换衡玉“哦”了一声:“这般盼着我走,所谓若我为男子,便结为兄弟的话,原是不可信的啊。”听出她语气里半真半假的失落,萧牧难得解释道:“营洲这等是非之地,到底并非宜居之所——”事实如此。她本也不该在营洲久留的。他分明尤为清楚这一点,可为何——萧牧微握紧了负在身后的右手。听得这句解释的衡玉,眼底溢出一丝笑意来。廊檐下悬着的灯笼随风微动,淡芒与月色相融,将二人的影子和思绪一并拉长。待二人一同用罢了饭,府衙那边便有消息传了回来。“王家老太太当堂将当年之事详尽道出,苗家人起初仍不肯认罪,后来是那方氏眼看狡辩无望,便将脏水全都泼向了其嫂姜氏,只道自己虽知情,却受胁迫不敢言明,至多只有隐瞒之过——”“便是在这欲将罪名都推向姜氏之际,那苗玉田也跟着方氏统一了口风,并将当年种种旧事都掀了出来——除了王家之外,与王家之前的那三户人家议亲定亲,也皆是暗中助人逃了兵役,包括王鸣在内四人皆是假死!”“只苗掌柜就该一把火烧掉若是替姜氏求情的话,那对方此番无疑要白跑一趟了。这件案子早已脱离了家事的范畴,是否要追究,也非这位苗掌柜能够决定的。公堂之外,聚集了不少人,对此亦是低声议论着。“到底还是心软呀,出了这种事还要来求情……”“哎,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要我说,这苗掌柜也太傻了些。”裴定拍了拍惊堂木,议论声登时消减下来。在这一刻的安静中,堂中的女子跪了下去,定声道:“民妇此番是为同苗氏、姜氏一族断亲而来,欲改氏谱,另造籍,从此与苗姜两族断绝干系,再不往来!此意已决,还望大人能够恩准!”言毕,便重重叩头下去。裴定意外不已,堂外更是顿时哗然。方才认定其是为母求情而来,众人难免唏嘘,更甚者有怒其不争之感。但当下听闻对方竟要与苗家姜家断绝关系,态度如此决然,却又大感吃惊。自古以来,若有子女敢提出与父母断亲,那可是天大的不孝,注定要被世人唾弃鄙夷,如若闹到官府,还会被重重治罪的!裴定语气复杂地道:“苗掌柜如此要求,于礼法人伦所不容,且本官为官多年,还从未听闻过这般先例——”自古以来,纵是断亲,那也是父母将子女赶出家门剔除族谱,子女焉能主动与父母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