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保健皱着眉头站住,冷冷说:“谢谢你,我自己慢慢搬就行。”“快进吧!”秦美茹丝毫不介意齐保健的冷脸,大声喊着:“鲁姨,这些东西放哪儿啊!”鲁秀芝开了二门出来,一看这架势,赶紧扶住大门,指着仓房门,“都放仓房里!哎呀保健,你们单位咋分这老多东西,礼拜天就给你爷那边送点过去,年夜饭用得着!”“行。”齐保健放下东西,去推自行车,秦美茹又跟过去,再次帮他扶住带弹簧弓子的大门,一眼看去,站在门口的秦美茹青春健美,曲线玲珑,漂亮得晃人眼睛,看得鲁秀芝这个闹心啊。“老大,进屋洗手!要吃饭了!”“那鲁姨我就走了!”秦美茹抻了抻棉袄前襟,笑盈盈地说。“啊,你走啊,要不在这儿吃点儿吧!”鲁秀芝极其虚情假意地说。“不了,鲁姨!我家也好饭了!”秦美茹笑得像花一样,飞快瞄了一眼齐保健就走了。“你就不觉着难受,不觉着别扭?”鲁秀芝一进二门,一脸嫌弃地说。“不理她就是了。”齐保健一边打香皂一边说。“唉,傻孩子啊!你还是年轻不懂啊!”鲁秀芝叹气道。二月八日是除夕,照例上班到中午,齐保康带着弟弟妹妹梳洗一新,贴上了对联福字,挂好了灯笼。鲁秀芝下班回家,全家稍稍垫巴了一口吃的,就赶紧换了衣服,齐保健、齐保康、齐保平先骑着自行车去了太平村,留下齐保安和沈梦昔等着父母回来一起蹭县委小张的吉普。鲁秀芝又强行给沈梦昔系了一个大大的粉色蝴蝶结在头顶。“我怎么听着,外边好像有人哭呢?”鲁秀芝忽然说。“瞎说啥?大过年,封门封窗的,就你耳朵好使,还能听到人哭!”齐有恒在炉子里压了一大块煤,一圈一圈盖上炉盖子。又出去到仓房四处查看了一番,锁上仓房门。西北风呼号着,他也疑惑地看看南面,还真的有人大过年的嚎丧啊!他打开大门,韩建福也出来了,两人朝着道对过秦家走去。秦家二门四敞大开,刁凤琴坐在门槛上,拍着大腿,哭声震天彻地,“我的娘啊!你咋就走了哪!哎呀,我的娘啊,你可让我们咋活啊!”原来,就是刚刚,秦老太太去世了。——大年三十家里有人去世,以后的年,也都甭想过消停了。李巧凤来到齐家,咬着鲁秀芝的耳朵,“那姓刁的,平时虐待公婆,现在人死了,又哭又唱的,跟死了亲娘似的!”鲁秀芝不愿意多说,“大过年的,谁家摊上了这事也不好过啊!”“切,我看啊,那老太太也不是善茬,你别看她这几年蔫啦吧唧,让刁凤琴给治得服服的,年轻时也没少给刁凤琴气受!”邻居住着,鲁秀芝多次听到刁凤琴祖宗八辈儿地骂公婆,虽觉过分,但也不好过问别人家事,就只做不知。但近年却听说刁凤琴不给公婆吃饭,常常一天就给一顿吃的,秦连忠居然也不过问。多年邻居,鲁秀芝却从未进过秦家屋里,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屋子,如何住得下十一口人,但听秦美茹说起过,她家带弟和迎弟是住炕琴里的。“你不让我好过,我也饶不了你!这老太太!就赶上年三十儿咽气,膈应你一辈子!这老太太,真有钢儿!”李巧凤竖起大拇指,“以后我儿媳妇要敢这样式的,我也这么治她!”“呸呸呸,大过年的,你这都瞎说啥呢!你这厉害劲儿,老韩让你制的宾服的,一家仨男的,都老老实实听你指挥,你还想咋的!”鲁秀芝拍了三下桌子说道。李巧凤嘿嘿笑了,也拍了三下桌子,“你家五个男的,还不都听你的!我跟你说哈,你可不知道,我叔家那几个姐妹在老家那边,可没咱东北女的享福,没工作,没地位,家里外头的活儿都得干,老的小的都得伺候,那样了,婆婆还天天指着鼻子骂,男人有时候还上手。她们都可羡慕我了!”“咱是不是得过去看看啊,唉,这年过的,不光老秦家,这邻居也不消停啊!”鲁秀芝站起来。“走吧,早去早利索!我也得上老婆婆家呢!”李巧凤也站起来。鲁秀芝回头指着齐保安和沈梦昔,严肃地说:“你俩!老实搁屋里待着,谁也不许出去!”鲁秀芝和李巧凤两人进了秦家,只见几个邻居正在院子里搭灵棚,没见秦老爷子的人,只听见屋里女孩子的哭声。五岁的秦美丽哭得鼻涕过河,跌跌撞撞跑出来,“妈,妈!我害怕,我不敢在屋里!”原来,秦老太太还没有入殓,停在炕上,鲁秀芝两人一问,才知道老太太连装老衣裳也没有,家里也没有棺材。从开着的二门看到秦连忠跪在屋里,对着炕上早已咽气的母亲只不停地磕头,刁凤琴坐在地上大哭,什么也不管,几个大些的女孩也没经历过白事,两眼一抹黑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