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昔往旁边让了让,张亮乐呵呵爬了上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自动自觉给自己盖上了大衣。不买带把的三月三日是星期六,只上半天课,沈梦昔如今对周六周日的期盼,比齐卫星盼过年还要强烈些。育红班的教室里,依然吵闹得厉害,哭的、笑的、丢本子抛椅垫的、推翻椅子的、举着笤帚满教室追打的女孩们还算安静,大多都围在桌边欻嘎拉哈,不时有男孩冷不防抢了刚刚抛起的布口袋,转身就跑,然后女孩就满教室的追,满屋子奔跑的孩子,都能巧妙地避开火炉,沈梦昔甚觉惊奇。打钟了,熊孩子们回了座位。沈梦昔长长地吐气,只盼这半天快点过去。她深深觉得,知青时的劳动,民国时的轰炸,唐朝时的寂寞都不及此时此刻难熬。——小孩子这种东西,自己生的,当然是天使;别人生的,统统是魔鬼!她正式考虑泡个病号,跟鲁秀芝商量一下,自己待在家中。正在默默调息,后背被人捅了一下,她有些恼火,回过头去。袁建新手拿一个手绢包着的黑面豆包,塞给她,小声说:“齐宝珠,我妈说,你那个饼,比俺家的豆包贵,再加上丸子,你太不合适(赔本)了,让我再给你带一个豆包来。”沈梦昔看看这个一直有些尖酸的小姑娘,此刻倔强又自卑的样子,笑了,“好。我谢谢你妈妈!你告诉她,豆包非常好吃,我收下了!”说完,换上自己的手绢包住豆包,把她的手绢还回去。昨天,她只是想用丸子堵住这孩子的尖酸话,吃她家的豆包,也有不想让她觉得白吃了丸子的意思。但今天这个豆包提醒了她,以后不能随便给人吃食,有些人家,是万分不愿意欠人人情的。你给人吃的,极有可能反倒给对方造成额外的负担。袁建新见她收下,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沈梦昔忍不住又说:“袁建新,以后你有事就直接喊我的名字,不要捅我的后背。”袁建新有些羞恼,“行。”“我怕痒。”“行。”之后的一上午,袁建新都没有再针对沈梦昔说过酸话。中午放学,齐卫强、齐卫明、齐卫家哥仨到育红班门口一站,睥睨地看着育红班的小崩豆,叉着腰,十分有气势。原来,昨天鲁秀芝去找过他们,让他们多照顾一下小姑,免得被人欺负。沈梦昔看着像恶霸一样的三个侄子,赶紧背上花书包火速离开教室。张亮快步追上,书包吧嗒吧嗒拍着屁股,文具盒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宝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