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阳好的时候,沈梦昔也出去玩,但不被允许去江边,因为那里风太大。沈梦昔帽子、口罩、手套全副武装,在齐卫家的陪伴下,绕着村子走上一圈,村子不大,只有四五十家,每一家都离得不近,大大的院子,大大的菜园子。老齐家的房子是前年新盖的,大砖房十分气派,算是全村头一份儿了。有的人家一看就是过日子的,杖子夹得板正,柴垛码得整齐,院子扫得干净,房前挂着成串的红辣椒和玉米,墙根儿码着几颗冻白菜都干干净净的。有的人家明显不行,房子墙皮斑驳,杖子歪斜,大门口的雪也不清扫,窗子破了胡乱用板子钉上的。高下立见。路过村西老贾家,这家大院儿干干净净,大门开着,齐卫家叫了一声“不好!”,就见门内窜出一条大黄狗,狂吠着追过来。齐卫家吓得腿都软了,紧紧抓住老姑的手,“快跑老姑!我殿后!”沈梦昔没有慌,扔出小半个馒头,那狗儿摇着尾巴一口接住,吧唧两下嘴,还想要。“没了!”沈梦昔摊开两手。那狗儿歪了一下脑袋,张嘴哈着气,白气蒸腾,哈喇子嘀嗒下来。齐卫家声音带了哭腔,“咱快跑吧,老姑!老贾家的狗贼厉害!”“不能跑,越跑它越追。”沈梦昔沉声说。黄狗一步步凑过来,在她小腿上闻闻,鼻子发出响声,沈梦昔伸手摸摸它的脑门,那狗吓得往后跳了一下。沈梦昔笑了。那狗个头很大,比沈梦昔矮不了多少。沈梦昔又拿出一块小蛋糕,放在棉手套上,狗儿禁不住诱惑,摇着尾巴又凑上来,沈梦昔摸摸它的脑门,“好狗儿!”黄狗大概狗生中豆没有被如此抚摸,十分享受,发出哼唧的声音。沈梦昔摸够了,“下回给你带好吃的,我走了!”黄狗扭着屁股,一路跟着沈梦昔回了老齐家。贾家院子里,一个老头把着杖子,笑呵呵地看着,“这小丫头,有意思!”元宵节,齐家人欢聚一堂,除了齐有方一家回了青峰林场,其余能到的都到了。齐有恒夫妇面色僵硬,齐周氏在厨房拉着妯娌问:“秀芝你咋了,老四欺负你了?告诉咱爹揍他!”鲁秀芝摇头,眼泪甩了出来。齐周氏吓了一跳:“咋的?真干仗了?”鲁秀芝蹲下来,借着烧火,悄悄抹眼泪,“大嫂,你别问了,大过节的。”齐周氏一笑,“行,不问了。”晚餐摆了三桌,炕上加了个小炕桌,最小的几个孩子被安排过去,菜式和大桌一样丰盛,只是菜码小了。今晚的主食是元宵,蒸的、煮的、炸的都有。沈梦昔一样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些青菜。抬头看着齐有恒的面色,又看看鲁秀芝,觉得肯定有事。天黑了,院子里的冰灯都点起来了,老齐家的地势高,全村尽收眼底,红彤彤、亮堂堂一片。齐保良张罗着,让小辈儿的表演节目,开了个家庭版的元宵联欢会。居然唱歌跳舞的都有,齐老爷子端坐在炕桌后面,认真地看孙男娣女表演,就连齐有德都高唱了一首《东方红》。齐宝满唱了《莫愁啊莫愁》,大家都夸她学歌快,热烈鼓掌。齐保安和齐保康模仿陈佩斯、朱时茂表演了小品《吃面条》,居然一句台词都不差。“哈哈!”齐保良指着他们笑,“臭小子,这几天没少看电视吧!”齐有恒推脱抽烟多了,嗓子不舒服,没有唱歌,鲁秀芝更是躲在厨房忙着不肯进来,连节目都没看。齐宝满十岁的小儿子李刚,在地上胡乱打了一套拳,口中呼呼有声,这是《霍元甲》看多了。齐保昌的媳妇王红梅在县文化馆上班,她拉了一段手风琴《难忘今宵》。被沈梦昔暗中评定为质量最高的节目。无论长幼,几乎每人都表演了节目,背一首诗,出个谜语都算节目,重在参与。到沈梦昔时,她从衣兜里拿出手绢,摊开来,左手竖起食指,给大家看了看,将手绢盖到手上,又给大家看了一圈,然后对着手绢一吹气,揭开手绢,俨然变成两根竖起的手指,大家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齐老爷子更是笑得一口茶喷出来,咳嗽了半天。沈梦昔一本正经地叠起手绢,装到衣兜里。“珠珠表演的最好,获得一等奖!”齐有德笑着大声总结。“好!”众人都同意。“啥玩意儿啊!”齐保安不服气地嘟囔,他为妹妹几秒钟的表演就胜过自己苦练多日的小品倍感不平。慈母多败儿沈梦昔在太平村一直住到二月二十八日,齐老爷子亲自驾着马爬犁送她回的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