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王。”花姹嗤笑一声,“他这个人可是很有意思的,我记得当年,贾太后原本是派他来十步门密商此事,可狄川等了十来日,才听说萧景珃的马在路上生病了,来不了了,眼看萧景衍都快要抵达北狱,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贾太后这才不得不让贾千仓接手此事,我记得当初拖了很久,狄川还以为贾太后不想做这桩生意了,差点撂手不干。”
“怨不得他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此事与他无干,怨不得贾太后用了他,却也一直防着他,萧景珃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深,竟能把自己摘的这麽清,就连贾太后也只能认了这个亏。”
“其实他想得也对,过河拆桥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当初萧景珃真趟了这趟浑水,你说,贾太后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吗,这把刀从萧景珃换成了贾千仓,毕竟是她的娘家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自然是只能一力保着了,还有那个杜无崖,哼,明明是他出的主意,可最后他愣是一点血也没溅着,所以我才说,这种人才是最阴险的。”
“阿姹,你同我说这些,是决心和我们站在一起了吗?”
“嗯。”
阮如玉迟疑了一下,才问,“是因为阿兄吗?”无限t好文,尽在
“是,也不是。”花姹伸出手,零零星星的积雨顺着屋脊滑落,而后漫过她的掌心,她动了动唇,“这段时间,我跟着你们,我其实一直在想,我究竟想要什麽,我曾经最想要的不过就是父皇的一句称赞,可是如今,我已经不想要这个了。”
花姹侧身看着阮如玉的眼睛,“我的生母是梁人,我的身体里其实也流着梁人的血,我不希望两国之间再有战事,我不希望再有人因此卷入饑饿困苦,颠沛流离,如玉,你明白吗,我想为芸芸衆生做些事,我想为自己做些事,我想为活着的还有死去的人做些事,所以,我要回大魏阻止这场战争。”
“阿姹——”
花姹轻轻摇头,打断了她,“我心已决,不必多言,如玉,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沐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有事瞒着他。”
阮如玉心中波澜起伏,一如秋日之水,天地之交,须臾间,潮涨潮落,云卷云舒,花姹说,她有事瞒着自己,瞒着阿兄,可话说回来,自己又何尝没有瞒着她的事情呢,哪怕时至今日,阮如玉也不敢告诉花姹萧景衍还活着的真相,她觉得惭愧,可她同样别无选择。
做人只能保证自己为心无愧,从来不应祈求旁人心存善念,所以,她不能用片刻的真心去赌随之的性命,哪怕有一日花姹知道了真相,会怨她会恨她,她也不能。
“好,我答应你。”
阮如玉没有再多说什麽,她拉住花姹的手,认真地说,“阿姹,我等你回来,我们等你回来。”
花姹笑了笑,“好。”
离州
从庐水回建康,原本可从水路直达,不过他们如今兵分三路。
任初率军按照原计划行事,花姹兀自回了北魏,阮文卓知道她离开的消息后心存担忧,最终也策马追去了。
萧景衍和阮如玉则乔装改扮,扮成了寻常人家的兄妹,绕道去了离州。
因为萧瑶曾和阮如玉说过,香君的老家就在离州,阮如玉对香君的身世心怀疑惑,特意来到离州一探究竟。
灯明灭,寒螀咽,秋雨不绝洗星汉,山川远影渡霜雁,天暮黯淡疏廖,入了夜,阮如玉虽然披着绞缬裹衫,还是不由得沾染了些许寒气,雨水混合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花香萦绕鼻息。
阮如玉不自觉掩面打了个喷嚏,萧景衍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攥住他的手,摇头,“我有,不用。”
萧景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都发烫了,还逞什麽强,听话。”他不由分说,用自己的衣裳给她又披上了一层,“天已经黑了,我们赶紧找个地方住下吧,等明日天亮了再赶路也不迟。”
阮如玉拗不过他,只得由着他抱着自己,走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萧景衍一手抱着她,一手轻叩柴扉,“劳驾,有人吗?”
半晌,一位半百老妪撑伞出来,“两位这是?”
“老人家好,舍妹感染了风寒,不知可否让我们借宿一晚,我们可以付钱的。”
萧景衍面如冠玉,眼若点漆,虽然生了一副恣意不羁的形容,却依旧可从举手投足间,见得翩翩君子骨相,一看就不是坏人,老妪端详着他,渐次放下心来。
老妪又瞧了一眼他怀中的阮如玉,果然是一副病容,于是点点头。
“使得使得,你们快进来吧。”
萧景衍连忙道谢,跟着老妪进了屋子,他环顾一圈,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整洁,老妪给二人斟了两碗茶水,笑容慈爱,“天冷了,吃碗热茶暖暖身子。”
阮如玉抿着茶水,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萧景衍垂眸凝视着茶汤,眉头微皱,“老人家,这茶莫不是专供宫中饮用的御荈?”
“是吗?”老妪笑笑,“我也不知道这是什麽茶,都说是好茶,可我喝着味道怪淡的,不过喝个新鲜罢了。”
“御荈?”阮如玉心中一动,“老人家,请问如何称呼?”
“我姓樊,大伙都叫我樊婆子。”
阮如玉点点头,“樊婆婆,这御荈都是宫中贵人才能喝到的,您家中可有人在宫里当差?”
“嗐,你说这个呀。”老妪叹了口气,“我有个女儿,倒是在宫里头,可是也有许多年不见了,跟没有这个女儿差不多,不过就是时不时托人送些金银珠宝回来,东西是好东西,可我这麽一个老太婆要那麽些东西做什麽。”